周巧秀看着低头帮自己系鞋子绊扣的赵向晚,眼中闪着期冀的光芒。
家属楼的同事们都劝她不要为了推卸责任而逼问梅梅,连自己的爱人都说她对梅梅不公平,只有赵向晚坚定地相信她。
赵向晚站起身,纤细高挑的身材在晚风中宛如一枝修竹,柔软而坚韧。她迎上周巧秀的目光,点头道:“好。”
刚刚被丈夫态度激怒的周巧秀渐渐恢复理智,眼前这个女孩一张苹果小脸,额头饱满,眼睛狭长,眼窝深,眸色浅,虽然不是精致美人,却自有一种让人信任、安心的力量。
周巧秀喃喃问道:“梅梅在说谎是不是?她是故意的对不对?她知道宝宝在哪里是不是?”
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旁边还没离开的邻居有点懞:“周老师你在说些什么?梅梅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故意弄丢妹妹?”
赵向晚没有解释什么,轻声低语:“周老师,您有自行车吗?我们现在出去找宝宝吧。”
有邻居想要劝阻,但看周巧秀态度坚决只能作罢,只是一个个都摇着头不太理解,顺带地对支持周巧秀的赵向晚也有些看法。一直到周巧秀从楼道推出自行车,赵向晚坐在后座一起离开,她们身后的人还在议论着。
“亲生的女儿丢了,也难怪看收养的不顺眼。”
“莫看平时周老师总说一碗水端平,但到关键时刻亲疏立现啊。”
“这个女学生跟着凑什么热闹!这么晚了还要周老师出去找人,太不懂事了。”
“我好像教过她,是刑侦专业的新生,应该是周老师那个班上的吧?只是她平时不怎么说话,我也不记得她的名字。”
十月的深夜,从公安大学大门骑车出来,路灯下周巧秀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大路:“往哪里走?”
赵向晚扶住自行车座椅,说了一个目标方向:“奔龙公园后门。”
宝宝是今天上午走失的,炒货店的夫妻应该还没那么快把孩子带离星市,毕竟他们还要做生意。
回想刚才赵向晚与梅梅的对话,周巧秀仿佛看见一道曙光,浑身上下有了精神,使劲蹬踩踏板,加快了自行车的速度。
“赵向晚你刚才只是问了梅梅几个问题,怎么就能判断她在说谎?”
“眼神回避、机械性的重复、用哭泣来遮盖真相……梅梅绝对不是一个天真的孩子。”
“公园后门、炒货店,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故意给出多项选择,遇到与真实行为有关的选项梅梅的眼睛会下意识地看向右侧,通过这个办法就能不断逼近真相。”
周巧秀听到赵向晚冷静的回答,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疼:“赵向晚,你才十八岁,怎么就心思如此缜密细腻呢?”娇生惯养的孩子才会天真单纯,赵向晚如此早慧,她的童年一定经历了很多磨难。
夜风吹来,拂动赵向晚额前碎发。她低下头,思绪被拉回到往事之中。
她是家中老三,与四妹赵晨阳是双胞胎,可是待遇却完全不一样。赵晨阳天天玩耍,她不到灶台高便开始做农活;赵晨阳嘴甜漂亮父母疼爱,她内向老实不讨喜。
十岁意外被雷劈,赵向晚有了读心术。
妹妹抱着她哭啼啼:姐,我好担心你~
雷都劈不死你?真命贱!
妈妈叹息:读什么书?家里穷啊。
有钱也不给你用。
爸爸:莫跟四妹比,爸最喜欢你。
不是亲生的,养不熟。
赵向晚才知道什么“姐姐要让着妹妹”、“家里穷没办法让你读书”全都是骗人的!父母的偏心只是因为她不是亲生的。
“赵向晚,赵向晚?”周巧秀的呼唤声将赵向晚从回忆中拉回。
“周老师,不是亲生的,真的养不熟吗?”或许是夜色消除了人与人之间的隔阂,或许是因为周巧秀身上浓厚的母性,赵向晚终于敞开一丝心扉,问出这个藏在心底的疑惑。
周巧秀愣了一下,思索片刻,认真地回答:“这还是得看人的本性。懂感恩的孩子,哪怕不是亲生的也会孝敬父母;而生性贪婪的孩子,给他再多的爱也填不平那份欲念。”
赵向晚轻轻“嗯”了一声,“周老师,梅梅……可能是后者。”
虽然早有准备,但周巧秀听到这句话依然内心沉重,从五岁养到十一岁,六年时光梅梅承欢膝下给她带来那么多欢乐,如今却要承认这个孩子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她心里过不去啊。
“就算是亲姐妹,父母也做不到完全一碗水端平。梅梅比宝宝大八岁,已经上小学,我在生活上多照顾宝宝多一点也不行吗?你说梅梅怎么就一点也不感恩,心肠这么狠毒呢?”
赵向晚抬眸看向远处,路灯将两人一车的影子一会拉长、一会拉短。四处寂静,只有秋虫在草丛里细细簌簌地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