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没有实感,像是在沉浸式一场游戏,雾里看花,隔着一层粗糙毛玻璃看着浓雾后的世界,所有的事物都变成影影绰绰的一团,看起来似人而非人。
祈行夜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他眼前,没有不可斩碎之物。
不论是那些冲向他的影子,被浓雾覆盖的事物,抑或是直觉中黑暗里虎视眈眈的人形,只要是有形之物,在他面前,就终会迎来死亡。
他不知疲倦的向前,向更深处。
长刀向前,卷刃仍不休。
即便没有武器在手,他自己也可以化作劈开世界的那柄利刃,世间没有踏不平之路,杀不死之物。
祈行夜神情恍惚着,视野迷蒙。
隐隐约约中,他听到有人在惊愕呼唤。
“祈老板,祈老板!祈行夜――!”
谁?
祈行夜模模糊糊向下垂眸一瞥。
可海水中太过幽暗,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有隐约的一条人形,看起来很是熟悉。
祈行夜努力回想。
可他的思维就像是长久的疲惫紧绷后,忽然泡进热水澡那样舒服,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泡泡,不想从舒适中走出来。
算了。
他都记住商南明了,那看来记不住的,就是不重要的人。
祈行夜这样想着,将那呼唤声抛之脑后,继续自己的动作。
可站在海底仰视的李龟龟,却目瞪口呆,震撼到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看到,祈行夜行于海天之上,所有怪物在他手中都猛然爆裂成一团血花雾气散开,将幽暗海水染得鲜红浑浊。
满地都是从上空纷纷扬扬坠落下来的怪物尸骸,有的还维持着类似于人类的模样。
有的,已经彻底融化成一团没有手脚的肉。
被长刀斩劈开之后变成一块块血肉,里面还能看出曾经是人类骨骸的横切面,还能勉强认出这里曾是手脚,那里是脖子和锁骨……就像是熟食店里被压缩成球卖出的肉块。
祈行夜所过之处,无一生还。
所有怪物都变成了海底的血雨,在重重包围中,硬生生杀穿出了一条路,直指向海中之海的巨大怪物。
那怪物极为高大,数百米之高,庞大的身躯足以遮蔽天日,带来可怖的压迫感,一身人头骷髅鳞片上,一张张死人脸始终看向四面八方
,无数双眼睛密密麻麻覆盖了一身,视野没有死角,足够清晰的看到任何试图攻击它的敌人。
光是看那怪物一眼,都会觉得头晕目眩,浑身毛。
可祈行夜却视若无睹。
他站在与怪物同高的天上,一步,一步,踏过尸骸淋漓走向巨大怪物,即便长刀没有指向的怪物,依旧无声无息的在他身边爆开一团血浆碎肉,将他脚下无形的道路染成红色。
像一条红毯铺就的加冕之路,以怪物的死亡燃放礼花庆贺。
祈行夜在走向黑暗。
可黑暗,在颤抖,在恐惧,想要退却,又低下头试图臣服。
一直静静注视海底的一切,像俯视蝼蚁般平静的怪物,终于有了动作,转动着过分庞大的身躯看向祈行夜,直到这一刻,才将渺小的人类看进了眼里。
足有数百上千米之高的怪物,远远出人类单体所能对付的极限,任由旁人如果查看,都不会认为这场对峙的胜利者会是人类一方。
那怪物只要稍微抬起手,就可以将祈行夜彻底压死在恐怖的重量下。
可黑暗中却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在阻拦怪物,所有的攻击都对祈行夜不起作用,不等触及于他,就在半空中消融,如雪花般纷纷落下。
血水澎湃,怒浪滔天。
两股力量冲击形成的力量场将血海整个笼罩其中,冲击波一圈圈向外荡去,波纹扩散,连带将海底所有不知道已经沉没多久骸骨一并抛起。
飞沙走石,昏天暗地,莫不如是。
李龟龟更是被吹得左摇右晃,骇得他赶紧画了定身符贴了自己一身,紧紧抱住半埋在土层下的尸骨坚决不撒手,这才堪堪在飓风中稳住身形,没有被磅礴水流一起带走。
只有祈行夜和那怪物依旧在剧烈波荡的海水中屹立不倒,两相对峙争锋,互不相让。
从祈行夜身上爆出的气势太过锐利,几乎毁天灭地。
黑暗在颤抖。
被惊扰的怪物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人类根本称不上渺小,甚至是可以杀死它的威胁性。
它终于想要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