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仑一脸无奈,握着只空茶盏,眼睛在殿厅里站着的二人身上扫着。
那余柄坤,官服都堆了一处,软塌塌地耷拉着,露出了里面的白色内襟。见状,叶仑气不打一处来地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今天你们俩不给本殿一个足够充分的理由,那就做好准备,把脑袋上的帽子摘了,给本殿守城门口扫雪去!”
余柄坤闻言,立刻指着陈之安说道:“殿下,全是这陈之安不识好歹,纯属找揍来的。”
“晋中省黄河有八处决堤,另外还有两处堤坝危机,也急需加固,他便拿着工部的批文,来户部找微臣要银子,可太子爷说过,眼下国库的银子要专款专用,没您的手谕,一文钱银子都不准批出去,微臣照实说了,这不知好歹的东西,居然开口便骂微臣。”
余柄坤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气,恨恨道:“微臣实在忍不住,这就才打了他一拳。”
旁边的陈之安闻言,立刻炸毛了,他几乎蹦了起来,怒道:“余柄坤,你这满嘴胡言怎的在太子殿下面前如此能颠倒黑白?”
这一开口,俩人又炸了,差点当着叶仑的面再次开撕。
陈之安直接用指头指着余柄坤的脸,怒声道:“你说国库的银子,没太子殿下手谕不准批,我便与你好声言说,仔细禀明黄河堤坝的危机,那晋中省此次受水灾最为严重,灾民数量也是最多之地。”
“之前朝廷国库实在是没银子,修缮堤坝这些也只能暂缓,可眼下国库是有了钱款,我请求你一起来面见太子殿下,陈清事实,言说利害,好太子让殿下以防溃为上,先把加固堤坝之款项给批了,早一日施工,便早杜绝一些灾情生,减少沿线百姓受灾的程度。”
“可你,是如何说对我的?你说我这批文,是在张口漫天要价,是借机为了中饱私囊!”
“我陈之安二十三岁中科举,二十四岁入仕途,如今足足已十八年,不敢说劳苦功高,但兢兢业业,从不敢有丝毫贪腐谋私,起码称得上是两袖清风,我陈之安一世清名,若是被你给信口泼墨污个黑白不分,我有何颜面见殿下,见灾区和家乡的父老乡亲!?”
眼看情形,两人又要吵闹起来,叶仑眉头,直接拧在了一起。
“你俩,是还要再打一场么?”
叶仑冷冷的语气,让陈之安和余柄坤俩人,瞬间又冷静了下来。
两人如同斗败的公鸡一样,耷拉着脑袋,站在殿厅里不敢吭声了。
对于户部余柄坤这人,叶仑之前便,让尉迟建的大内密探调查过。
能力有,品性也还算可以,是朝廷上为数不多的可用之人,所以,叶仑的计划中,是再观察一段时间,然后让顶上户部尚书的位置。
掌管国家钱袋子的人选,那是慎之又慎,自从户部尚书丁申被斩后,叶仑一直是关注余柄坤的办事能力。
国库对朝廷来说,重要性不可言喻,叶仑不可能把不放心的人,安置在那个头等位置上的。
而这个工部的右侍郎陈之安,还没有进入叶仑的视线,所以对他的了解,也就无从谈起,若是让大内密探去查,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眼下是来不及了。
不过,有些细节上,却是可以立刻能作个大致的判断的。。
陈之安仅剩的一只靴子,磨损颇多,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就穿这一双靴子,而丢了靴子的那只脚,只穿着袜子,袜子虽然洗的很整洁,那也是很旧了,显然他的日子作为一个三品官员来说,过得并不算富足。
这些,让叶仑的怒火,稍稍熄灭了一些,缓缓说道:“将工部的批文拿来。”
陈之安闻言,立刻取出了公文,恭恭敬敬地送到叶仑桌前。
他用掉了一颗牙齿有些漏风的声音,耐心解释道:“太子殿下,这次主要是加固那两处还处在危险中的堤坝,微臣曾亲自去坝顶勘察看,大水几乎已经和堤坝平行,堤坝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到处有裂缝在漏水,眼下全靠着附近的官兵和灾民自地修补。”
“可若是没有一次完整的加固和修缮,溃坝,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两处堤坝一旦崩溃,大水至少会覆盖下游四五百里,两郡三县,几十十村庄,二十多万人的身家性命和房屋财产,全都系在这两处堤坝上了。”
叶仑看得仔细,心里面越是沉重。
现实情况,的确如同陈之安所说,一旦再加这两处溃坝,本就受灾最为严重的晋中省,恐怕要全境遭淹。
“这份奏报,还算详实,不过银子要一百二十万两?”
一旁的余柄坤,立刻插嘴说道:“就是,微臣也是看了这个数字,才觉得离谱,那两处堤坝建造成至今才九年,微臣翻过户部的底档,总共不过花费了五十万两银子,他这一修缮,就要一百二十万两,这如此差额,如何能解释得通?”
陈之安气急,他指着徐长青的鼻子,开始怒骂道:“你这竖子,不懂不要胡乱开口!九年前,正是风调雨顺国富民强,天下形势一片大好之时,那时物价几何,如今物价又是几何?”
“而今,晋中省内,官道被冲毁十之八九,运输困难,一应物资从外地采购、调集,然后靠人背肩挑才能运送进晋中省内,大量民夫进入晋中省之后,几乎全部都要绕行山道,山路难行,这一路的运费便要增加多少?加上沿途吃粮要管,不然无法保证运输效率,这些,又是多少?”
“再加上,谁也不知道大坝什么时候会溃坝,一旦溃坝,那就是天灾降临,逃命都没有机会,那些劳工民夫,都是当地百姓,都是抱着必死之心上去的,若是无吃粮保障和抚恤,你余柄坤驮着砂石木料上去么?当地县令,把自家的炕席都拿来堆碎石堵水眼了,如果人身能填住那些裂缝,自有百姓为了保护家小把自己填进去的,倘若如此,微臣毫不怜惜这条命去堵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