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恒走上前,喊了两声“爷爷”,宗老爷子还是呆愣愣的。
宗恒皱眉,跟宗廷说:“去把年宝带来。”
老爷子疼家里小娃娃,阿廷寄宿,这些年反而没有年宝跟老爷子相处的时间多。
宗廷立刻上楼,把景年哄醒了,刚睡醒的小家伙儿还懵懵懂懂的,不愿意起床,抱着哥哥撒娇:“今天不上学,哥哥,再睡一会儿。”
宗廷说:“乖宝,齐爷爷昨晚去世了,爷爷很难过,你去哄哄他好不好?”
景年一下子清醒了,宗家跟齐家关系好,他跟着宗老爷子,也没少见齐家人,尤其是齐老先生,那是个和蔼爱笑的老人,总是劝景年多吃饭,说小孩子多吃饭才能长高。
“齐爷爷去世了?”景年不敢相信地反问:“我……我之前还见过他,他好好的……”
宗廷也不知道具体愿意,但老人年纪大了,这种事怎么说的准。
景年突然从他怀里钻出来,趿拉着拖鞋往外跑,宗廷一把拉住他:“急什么。”
“我去看看舅公,舅公一定很伤心。”崽崽拧着小眉头,很担心地模样。
舅公跟齐爷爷关系那么好,他们还约好一起回国,说要看看祖国现在的样子,可是齐爷爷走了,只剩下舅公一个人了。
宗廷拿了件外套给他穿上,景年迫不及待往下跑,跑到客厅里,看见神情落魄的老人,小崽崽眼圈一下子红了,再开口时,声音里已经含了哭腔:“舅公。”
宗老先生没有答应,景年跑到他面前,抓着他的手,又喊了一句:“舅公,舅公你看看我,我是年宝呀,舅公你别不理我。”
他好害怕,爸爸不见之后,有段时间妈妈也是这样的,经常一个人坐着发呆,他叫她,好几声她才会答应,后来妈妈也不见了。
喊着喊着,景年已经哭了起来,哽咽着:“舅公,你说话呀,我害怕。”
“年宝啊……”。。。老人缓慢地抬头,看见哭得满脸泪的小崽崽,像是突然醒了。
“年宝,不哭啊,谁欺负你了,跟舅公说,舅公给你出气。”老人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却还在安慰自己的孩子。
“没有谁欺负我。”景年吸了吸鼻子,坐到宗老先生身边:“舅公,你要是难过,你哭吧,姐姐说,难过的时候可以哭,不丢脸。”
宗老先生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也想哭啊,可是撑了一辈子,好像忘记怎么哭了。
大儿子夭折的时候,妻子差点儿哭晕过去,他能跟着一起哭吗?只能强撑着处理大儿子的后世,还要照顾生病的妻子。
后来妻子去世,他像被剜了心,夜夜疼得睡不着觉,却无人可以讲。
孩子们失去了母亲,他失去了妻子,都是伤心人,无人可分担。
再后来,孩子们带来小妹的消息,他宁愿她还在未知的地方平静的生活着,也不想听到的是她的死讯。
哭吗?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哭了。
如今,几十年的老伙计也走了,在他面前走的,前一秒还在跟他说笑,突然就捂着胸口倒下去了。
宗老先生想,或许他离这一天也不远了。
“舅公……”
“年宝啊,舅公不知道怎么哭了。”老人苦笑着说。
景年鼻子一酸,怎么会连哭都不会呢?那是藏了多少委屈啊!
“舅公,我替你哭……”
他呜呜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舅公,你不要难过了,我哭完了,你就不要伤心了。”
他是真的难过,难过齐爷爷的离去,难过舅公这么多年的悲伤无从发泄。
小孩子的情绪释放直白却真挚,看着哭得惨兮兮的小崽崽,宗老先生心中的苦闷,好像真的随着小家伙儿的眼泪流走了一些。
生老病死,人之常态。
他老了,迟早会有那一天,但下面的孩子们,会健健康康,茁壮成长。
“年宝,不哭了,当心眼睛疼,舅公不难过了。”
宗老爷子给景年擦眼泪,可是眼泪越擦越多,老先生无奈道:“乖宝,哭多了嗓子疼,舅公要心疼了。”
景年抽噎着说:“可……可是……我停……停不住……”
宗老先生:“……”
这下是真的不难过了。
他头疼地招呼大孙子:“阿廷,你来哄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