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来越亮,锅里的水开始咕噜噜冒泡,周黎把火弄小,添进水盆里。
唐旌把衣衫解开,巾帕浸泡进水里,周黎才发现她不只是脸上,脖子和前胸都沾染上了血色,周黎抿唇。
唐旌用热水慢慢将身上的血腥清理干净,又打了胰子,水盆里的水渐渐被染红。
周黎给她又换了一盆。
唐旌才洗干净,她去换了一身衣服,周黎蹲在屋外看着地上刚泼过水的地面,红色的血丝张牙舞爪地流进水道里。
唐旌身上带着皂角的香气,清爽地走了出来,站在周黎身旁,抬手刚好搭在周黎的脑袋上。
周黎扭头,唐旌手滑下,唐旌干脆也学着周黎的样子蹲下身。
她笑看着周黎闹别扭,口吻平常道:“要不要逛逛我们关石郡的早市?”
“现在去刚好能赶上第一锅羊汤出锅,羊汤搭配酥饼,能吃得人冒一身热汗,再去旁边要一碗冰汤圆,别提又多痛快了。”
周黎冷哼。
唐旌问:“去不去。”
“去。”周黎道,她才不会跟吃得过不去。
唐旌失笑,伸手拿起周黎的手腕把人带了起来。
周黎身体软软地由唐旌带着,出了院门,唐旌放下周黎的手,又恢复了自身的高冷范,周黎看了她好几眼,路上不时遇到佣人欠身,唐旌淡淡点头。
两人出了城墙,路上逐渐热闹起来。
城市开始苏醒,在日光下,灰瓦宛如流淌的银河,发出刺眼的白光,街上叫卖声不绝于耳,每个人都很有活力。
穿街走巷,才到唐旌说得羊汤店,店里客人已经坐满,好不容易才看到一桌刚吃完起身的,唐旌自然的招呼店家把桌子收了,点了两碗羊汤,又去隔壁买酥饼。
羊汤上得快,唐旌还没回来,碗就上桌了。
嫩绿的小葱飘在汤上,碗里有羊肉,粉条,还有切得极其碎油炸过的豆腐碎末,桌上有调料可以选择加不加。
唐旌端着一盘酥饼从隔壁回来,周黎看到其他人桌上也会选择去隔壁买酥饼,酥饼是烤制出来的饼子,酥的掉渣,牙齿一咬,酥渣就不住的往下掉。
唐旌教周黎怎么吃,在羊汤里她加了辣椒、醋、还有白胡椒粉,然后把酥饼掰碎了泡在汤里,也可以单独要一份羊肉,把羊肉夹在饼里,两种吃法周黎都试了,吃得她眼睛蹭亮。
唐旌就知道周黎会喜欢的。
一大早喝了一碗羊汤的确火热,吃得人额头冒汗,刚才那些不顺心的事情,似乎都伴随这碗羊汤进入喉咙里被带走。
唐旌每次晚上办事,早晨都会来喝一碗羊汤,当羊汤入喉,她被冷到快结冰的五脏六腑都会因为这碗羊汤重新焕发生机,唐旌喜欢这种活得感觉,可她的世界中接触最多的却是死人,待在人群中才能让她感受到那份鲜活气。
唐旌帮周黎擦了擦额头的汗,去付钱,店里的老板看到唐旌语气平常的打招呼:“回来了?
”
唐旌笑着点点头。
老板闲话家常:“你这次生意去得挺久啊?去了哪里?好久没见你。”
唐旌微笑道:“去了北方。”
“哟!那可危险!”
唐旌点点头,带着周黎走了。
周黎问她:“你跟老板很熟吗?”
唐旌说:“经常喝羊汤,久了就认识了。”
“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一面。”周黎哼唧。
唐旌垂在衣袖里的手,在早市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精准地逮住了周黎的手,“小心。”
周黎肩膀被后面扛货的人撞了一下,被唐旌拉进怀里,挑夫转过脸来憨厚的道歉,周黎摆手说没关系。
两人在清晨的集市里走着,在人潮拥挤中牵住汗湿的手,这是一个无比寻常的早晨,却又是唐旌渴望已久的日常。
周黎回去后连灌了两杯水,日头高照,晒得她小脸通红。
唐旌拿着扇子帮她扇风,院子里有佣人再打扫,周黎放下杯子喘出一口热气,才感受到北方和南方的不同,北方的夏天虽然热却干燥,南方的热能闷热的能喘不过气来,她胸前的衣襟都被汗浸湿,唐旌拿了自己的衣服让周黎去换。
中午有家宴,母亲知道唐旌回来后,特意准备的,知道她带了朋友,让唐旌把朋友也带上。
张美的夫人嵇清淑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她只管家中大小事宜,外面的事从来不管,是一个非常知分寸又明事理的女人。
嵇清淑是张美的第二任老婆,前一位死在了战乱中,只留下一个妹妹,现在娇养在家中,唐旌还有两个弟弟,都在军中,是张美的左右手,分别担任重要职务。
大弟现在不在城内,小弟就在城外驻扎着拱卫关石郡,中午肯定要回来的。
唐旌简单给周黎介绍了一下家里,周黎瞅着她问道:“你跟他们关系好吗?”
唐旌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