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白雪被大风卷过。
街上没什么人,就是有路过的人也行色匆匆,裹紧外套,恨不能飞奔回家。
贝夏刚放假回来,听到屋内舅妈的辱骂声:“你个孬种!那个丧门星又来要钱了!你不是说她不会回来!怎么又回来了?除了我们家她就没地方去了吗?”
舅舅吧嗒抽烟:“小声点,那孩子还在外面呢。只是放假回来睡一觉,又没关系。”
“你说让她睡哪?那么大的一个闺女,我家就两间房,她在不耽误兵兵学习啊?兵兵今年就要中考了!你这个当父亲的赚不上钱,连孩子的学习也不关心!”
舅舅跟舅妈吵了起来,“那你让我怎么办?那是我妹妹的孩子!我们家就我们两个,爹妈也死了,我不管她谁管她?你能不能忍一忍,她马上就要高考了,等她高考完,我就不管她了!”
“不管!她考上大学的学费怎么办?平时的生活费不都是我们再给?兵兵也要中考了!要找好老师补课!这补课费你管过吗?你妹妹当时没嫁给好人,生了个丧门星,拖油瓶!”
贝大为低吼道:“行了!钱给我!下次我不让她回来就是了!”
贝夏在门外握紧拳头,洗到发白的校服套在削瘦的肩上,她肩膀上背得书包还没卸下来,贝大为打开门看到贝夏,从愁苦的脸上挤出一点笑,他伸出手,把钱递了过去,“这是你的书本费,你这个月就别回来了,继续住校,钱,省点花。”
贝夏没伸手,白大为硬塞进她手里:“拿上吧,你舅妈给你的,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舅妈跟在身后,看见贝夏翻个白眼说道:“别,可别!你妈当时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她生得!你最好滚得远远的,一辈子别回来才好!”
“你说什么胡话呢!”贝大为怒斥。
两个人又要吵起来,贝夏捏住钱,身体颤抖,她眼圈发红,一言不发的转身跑了。
“瞧瞧,这德行!拿了钱连声谢都不说!谁家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贝夏越跑越快,把非议都甩在身后,她在大雪中疯狂奔跑,恍惚化作了一道风,穿过了所有的流言蜚语。
“这孩子真是。”
“她爸妈好像是要回来给她过生日才上了那班飞机。”
“可惜了,年纪轻轻就死了。”
“她家还有人吗?”
“有个舅舅。”
“这么大了不好养啊。”
……
父母葬礼上那些话似乎又回荡在贝夏耳中,贝夏腿一软,狼狈地摔倒在地,地上的雪被她砸出了一个深坑。
她捏紧拳头,狠狠地捶向地面,如小兽一般发出呜咽声。
天上的雪越下越大,贝夏眼角的泪大颗的掉落,脸上凝结出一层冰晶,她肩头不多时便落了一层雪花。
贝夏哆哆嗦嗦地蜷起身体靠在墙边。
舅舅让她回学校,可是学校宿舍最近装修,她无处可去。
兜里的那点钱是她的教材费和生活费,贝夏不敢多花,她抱紧双腿,一天没吃饭的脾胃发出饥饿的叫唤,贝夏身体越来越冷,单薄的校服抵挡不住寒意,贝夏想,她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不用成为谁的拖累。
风呼啸而过,马上天快黑了,路上几乎没有人,道路的尽头渐渐出现了一道身影,她打了一把红伞,身穿黑色的大衣,长长的宽条纹暗红色围巾在雪地异常显眼。
好冷。
周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脸企图全埋进带给她温暖的围巾之中。
周黎低下头问道:“女主在哪?这么冷她不会出来吧?”
系统:“正前方。”
周黎把遮挡视线的红伞微支起来,寒风凌冽,如刀子般割痛了她的脸,周黎眯着眼睛看向前方,墙边有一坨可疑的人影。
“那是女主?”周黎怀疑道:“信息中不是说她是智商超高的人吗?这么冷的天,她缩在哪里做什么?”
系统:“她刚从家中跑出来。”
联想到女主的信息,周黎叹口气,她往贝夏走去。
贝夏身体都冻僵了,她头上和肩头落了不少雪,她看到一双穿着高筒靴的脚站在她身前,她缓慢地抬头,一把红伞,一个陌生的女人。
是人贩子吗?这么漂亮。
贝夏想。
周黎把伞倾斜,挡住风雪,她蹲下身,像给路边被抛弃的小猫小狗打伞那样,把伞斜倚着靠在墙上,解下自己的围巾,圈住贝夏。
贝夏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黑葡萄般的眼睛失去光泽,对周黎这个陌生人为何要这样做,一点也不感兴趣。
周黎哈出气,白雾在雪中飘散,如诱惑小红帽的大灰狼那般:“你想跟我回家吗?”
贝夏点头。
她想,去哪里都无所谓,被漂亮的人贩子带去扒皮掏心也无所谓,她好冷,这个人身上好温暖。
围巾还带着上一个人的热度,给贝夏带去了些少的可怜的温暖。
……
周黎打开门,让贝夏进来。
屋内暖气很足,温暖扑门而出,贝夏站在门口不动,她看着地上的黑脚印,周黎刚进门,脚边的雪水化了,在白色地砖上留下一个很难看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