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无愁快步上前,焦急询问,“为何金军会大摇大摆杀进我们后方?”
三人此刻一个心思,刚才山下大乱,定是陈厌在搅动波澜。
单人匹马,也不知此刻安危如何。
周屏正想询问三人与冲阵之人的关系,但接连几个问题抛过来,一时语塞。
“当下局势复杂,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回营之后,再详谈。”
“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
“谁!”
平静的语调陡然在半空炸响,众人头皮一紧,循声看去。
一柄刀,正悬在他们头顶,诡异妖马缓缓踱出茂密灌丛。
“十夫长!”
“十夫长?”
“陈厌,讨厌的厌。”
陈厌一手扒开树枝,披头散。
一笑,满嘴鲜血,犹如夜叉。
入夜许久,雨势没有减缓的意思。
周屏做了安排,命三人继续观察金军的动向,他带一名斥候引领陈厌四人回营。
“……打离了小商桥,我们就在那破庙里,混混沌沌,也不知哪日是哪日了……”
路上,冯善水等人将他们如何冲杀出小商桥,怎么进了那城隍庙,再把下了老乐山后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如此离奇惊险的遭遇,周屏等人听罢啧啧称奇,又为方才的举动赔罪。
再看向一旁默然无语的陈厌,他与同伴心中的仰慕更盛。
周屏心中不无感慨,都言背嵬军是岳家军中精锐中的精锐,其余几支大军明面虽不说什么,但心下都憋着一股不服气。
可今夜,见陈厌这背嵬军中区区一十夫长,单刀匹马先斩敌将,又回身冲阵,将三千金军杀退,有多少傲气,此刻也烟消云散。
更多的是难言的喜悦,之前他们还犯愁,该如何结识这位豪杰,没成想竟是自己人。
刘三娣几人见陈厌平安归来,已是心安,都绝口不问那韩常。
苏无愁询问,“周校尉,你还没回答我们,那金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闻言,陈厌看向三人。
面对他们的灼热目光,周屏几个又怒又悲,最后汇成一声无奈叹息。
“不瞒大家,就在半个月前,不光是咱们岳家军,其余几路北伐大军都收到临安诏令,收兵回朝了!”
“什么!”
刘三娣瞠目结舌,一时气绝,苏无愁将她扶住,手掌也在抖,“为何…为何?北伐形势一片大好!小商桥之前,金兀术明明就要舍弃东京,狼狈而逃……周校尉,你,在跟我打趣,是不是?”
周屏苦笑,想到这一节,同样悲愤,“没有!没有任何理由!就是轻飘飘几道诏令,便让我们放弃了十数年的北伐成果!”
“荒诞!荒诞!”苏无愁突然大哭起来,“岳元帅难道就甘愿听从这等荒诞的命令,他对得起十几万舍命追随他的兄弟,对得起数百万丧命于铁蹄下的无辜百姓吗?”
“苏老弟,这话说得不该啊……难道放弃北伐,岳元帅心中的悲怒会比咱们少?诏令出自官家之手,满朝文武拥护,岳元帅本想联合其余几路北伐大军,上书据理力争……可张俊元帅竟然自解兵权,带领大军回朝。
有此忠义之人为表率,岳帅、韩帅他们如果执意抗命的后果是什么?先被扣上不忠不义的帽子,继而被打成反贼,到那时,临安断掉军队供给,金军再趁机反扑…孤木难支,北伐的最后火种真就要彻底熄灭了……”
周屏虽然官职不高,看得却清楚。
苏无愁连声高喝怒骂,最后沉默无声。
巨大的落寞感将众人笼罩,心中的枝叶缓缓凋零。
陈厌听完当前的局势,轻轻叹口气。
历史变了又没变,比他记忆中提前了不少。
如果他按照之前的思维惯性,一路北行前往朱仙镇,怕此刻已经被踢出了演义。
“老冯,怎么不讲话?”
冯善水嘿嘿笑,“好事啊,讲什么?这次北伐打出了威风,正好借此机会跟金国和谈,不就是割些土地,赔些银子女人么?到那时,咱们也不用上战场卖命,在江南日夜花天酒地,那多自在……”
苏无愁暴怒,瞪着他破口大喝:“老泼皮,你放什么狗屁!”
冯善水不甘示弱,反骂回去,“干你娘!老子说咱们就应该趁早散伙!”
“不许你骂我娘!”
苏无愁红着眼,骤然纵身跃过来,将冯善水扑下马,两个人在泥泞里厮打成一团。
众人静静看着他们,过了会儿,两人鼻青脸肿,打完上马,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