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似乎独立于自己的身体而存在,背叛着她的意志存活。在患病时,它悄然地指挥着她的身体自戕;而在服药后,又固执地隔绝了她所有的喜怒哀乐。
现在也是,林格越不想去想林誉之,大脑就越固执地把林誉之往她脑袋里送。
床单是刚换的,浅浅的银白色,林格侧躺在上面,想到上次睡这张床单时,林誉之一直在咬她脖颈后的那块儿肉,真得很像杜静霖所说的大猫叼小猫;枕头也是新换的,香喷喷,她想起林誉之喜欢在她腰下垫一枕头,只因能更深更贴合;捞起被子盖住肩膀,又想起上个周,林誉之还附首口及两只小雪鸟。啊,原来都是那么遥远的事情了。
林格捂住耳朵,她现在不想玩小玩具,也不想自我安慰,她只想睡觉。
或者,林誉之过来,陪她睡觉。
好难搞。
控制自己的思想是很困难的一件事,谁都不能说明,是人在控制大脑,还是说,大脑控制着人类。
林格越克制,想起林誉之的次数越多;吃早餐时看到他的杯子,在阳台椅上睡觉时,盖毯下翻出他未看完的书;晚上睡觉前更是煎熬,每日睡觉前都习惯性地开一盏夜灯,半夜被光亮惊醒时,又睡眼朦胧地意识到林誉之还在外面。
她都不知道,原来他出差做事要这么久。
一周又一周。
第二个“一周”结束后,林誉之仍旧没有来问一句。
倒是杜静霖,和林格一块儿喝了次咖啡,还是聊林臣儒那份只缺一个印章的资料。
“陆总在长白山休年假呢,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杜静霖说,“他也快退休了,你说说,那么大年纪了,现在长白山都下雪了,他往那么冷的地方跑,真奇怪,怎么不去二亚……”
林格喝着咖啡,随口一讲:“可能是喜欢滑雪吧。”
顿了顿,她又问杜静霖:“哎,去长白山要经过哈尔滨吗?”
杜静霖吃惊:“你地理知识都学进狗肚子里啦?”
林格拿起搅拌糖的小勺子,寒光凛凛,气势汹汹对准杜静霖:“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杜静霖说:“嗯……也不是不可以哈。”
他小心翼翼地把林格的小勺子推回去,再推,一直推得她胳膊垂下,那个银光闪闪随时可以成为凶器的小勺子重新没入咖啡中。
杜静霖问:“容我问一句,格格,您去哈尔滨干什么?”
哈尔滨。
林誉之刚从总公司回到住处,喝了一杯黑咖啡提提神,继续翻看一些提案,电脑开着,他的电子邮件写了一半,暂且搁置,缓一缓。
他需要缓一缓,才能继续下去。
已经连续一周的超负荷工作了,但倘若事情顺利,后天就能结束这一切。
他在全身心投入工作时可以忘掉很多东西。
现在的形势早就和之前不同,以往的家族式经营已经不再适合如今的集团发展,更不要说路毅重因林誉之拒绝改姓氏的事情而大动肝火。
如今庞大的集团,少有一言堂,股东们的意见更加重要。这些年,林誉之始终在不着痕迹地拉拢,培养,以至于路毅重渐渐察觉出不对,一时半会也不敢拿他怎么着。
顽疾是要一点一点根治的,徐徐图之,路毅重现在还需要坐轮椅,需要定期吸氧缓解,这几天的会,他也没力气参加。
喝完咖啡,林誉之继续完成刚才的邮件,发送过后,习惯性地刷朋友圈,终于看到林格久违地发了张自拍。
看背景,有雪。
林誉之蹙眉。
这个时候,北京不应当有雪。
他坐正身体,抬手,点开照片,放大,再放大。
的的确确是雪,熟悉的、被雪覆盖的大街,背景的蓝绿顶教堂再熟悉不过,熟悉的广场,熟悉的鸽子——
林格仰脸,抬手去接从空中飘落的雪花。
这么冷的天,她穿这么少,只一个轻薄款羽绒服,能挡得住什么。
再看配字。
林格:「久违的大雪」
林誉之点开她的头像,一行“你今天住哪儿”打下,却迟迟未发出。
良久,他关掉聊天对话框,又点进朋友圈,想再看一眼妹妹的照片——
朋友圈第一条不是林格,林誉之这个只加了亲人的上只有几个人。现在率先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天真烂漫到下雨都会去泥洼里打滚的雪白萨摩耶。
和林格同样的姿势,同样地仰起脸,甚至戴着和林格同样的帽子,伸手去接落雪。
同样熟悉的、被雪覆盖的大街,同样背景的蓝绿顶教堂,同样的广场,同样的鸽子。
杜静霖:「久违的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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