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臣儒说,“他会给我们一笔钱,够给你在北京买一套新房子。”
林格不可置信:“爸!”
林臣儒眼神闪烁,是中年人的无奈,“我快退休了,格格,退休后,退休金就几千块,你妈妈生病吃药需要钱——”
“我能赚啊,”林格一口截断,“我现在还年轻,还能赚钱。未来我不结婚不生孩子,赚的钱足够给您养老,也够给妈妈做康复理疗。”
“爸妈也不想给你太多压力,现在是个捷径,”林臣儒说,“我们就你一个女儿,你是我心尖尖上的肉,我哪里舍得看你为了我们俩吃苦受累。还说什么不生孩子不结婚……傻话,我和你妈走了,你自己一个人——”
说到这里,他动容:“工作辛苦吧?我看你一次比一次瘦。”
林格说:“现在就流行骨感美,这样上镜。”
“别骗我了,”林臣儒摇头,“天底下没有不希望儿女轻松的父母,我以前对不起你和你妈,现在只想好好补偿你们。格格,去试着劝劝誉之吧,什么时候都行,不一定非得现在劝。只要他那边松口,誉之的爸爸这边……”
林格叫了一声爸。
林臣儒老了,眼球浑浊,背也愈发伛偻。
“我想想吧,”林格最终说,“您让我考虑考虑。”
一考虑,就是一整晚。
林格不确定林誉之对他亲生父亲的态度,林誉之就没提过,林格也几乎要忘掉,林誉之还的确有一位亲生父亲,活在这个世界上。
当年对方给了林臣儒钱,让林臣儒照顾林誉之;等到林臣儒入狱,这笔钱也停了——对方骤然地不闻不问几年,林格不知道其中是不是有原因,但只知,林臣儒似乎笃信对方是真的爱林誉之。
可能这就是天底下的父爱,看起来和没有差不多。
当然,不包括林臣儒。
林臣儒的确是个只为家庭考虑的好父亲,只是他运气不好,命也差一点点。
次日大扫除,林臣儒期期艾艾地看着林格,那目光令林格不忍看,良久,她才勉强点头,告诉父亲,愿意试一试。
她不确定能不能说服林誉之,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同意。
毕竟他们如今是已经分手的情侣,也是第二次做“兄妹”。
这个结果已经足够令林臣儒欣喜,他甚至改了吝啬的性格,雇专门的家政人员帮忙清理房间。打扫卫生时的灰尘多,对龙娇的肺不好,恰好林誉之打电话邀请她们去吃饭,林臣儒留下监工,催龙娇和林格过去。
约在当地颇为出名的一家扬州菜馆,价格也高,龙娇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没舍得来吃一次,现在儿子请客,她自觉扬眉吐气,喜气洋洋。
中途去卫生间,包间内,只剩林格和林誉之二人。
林格没有直接提林臣儒的那件事,她小口吃一个包子,汁水很多,溅到脸上,林誉之笑着看她,递上纸巾,示意她擦一擦。
林格
拿纸巾擦着那点汁,说:“爸想让你搬回家住。”
林誉之说:“回家?”
“嗯,”林格说,“爸说你回扬州一趟不容易,家里面有房间,就没必要出去住。”
林誉之问:“就这一个原因吗?”
林格又说:“爸还说,一家人就该住在一起。”
“那你呢?”
林格放下手中纸巾,怔怔地将它揉成团。
“爸的想法,我已经听到了,现在我想听听你的想法,”林誉之说,“你想让我搬回家住吗,格格?”
他又叫了她“格格”。
林格的名字取自“格物致知”,格,是推究的意思,林臣儒希望女儿能够保持对万物推究、问根到底的精神。
只是她小时候脾气倔,又热烈,朋友们给她取个外号,叫“格格”,《还珠格格》中的那个“格格”,笑闹着叫她“林格格”,或者“木木格格”。
林誉之叫她格格,是没有这层含义的,他只是亲呢地叫着她的名字叠称,格格。
室内开着空调,林誉之只穿了灰色羊绒衫,衣服版型寻常,颜色不寻常,是很清俊、市面上不常见的一种灰,像寺庙里檀香烧尽后的颜色,克制又干净。
林格说:“我又不是一家之主,我的看法不重要。”
林誉之说:“在我心里,你是。很重要。”
林格笑了:“那我的看法会影响你是否回家吗?”
“当然影响,”林誉之为她盛了一碗粥,自然地放在她旁侧,“毕竟我们在家里做过那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