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有自己的朋友,伙伴,叽叽喳喳,聊上一路,开开心心地回去,每每此刻,林誉之都是安静地跟在她身旁,一言不发,只会在她快要走下人行横道的时刻及时将她拽住,或,伸出手垫在她额头前,阻止她撞向电线杆——
他只会无奈地叹气。
人不会天生成为好哥哥好姐姐,一切的兄弟姐妹情谊都缘于后天的学习。他们在十几岁时才开始笨拙地练习如何成为兄妹,只是林格笨拙到越了边界,冲破兄妹的小船,直接开上谷欠望的巨轮。
有个东西叫做“韦斯特马克效应”,一般指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孩子,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也会触发人类本能的亲缘监测机制,令他们彼此间无法产生有效的性吸引力。这大约是诸多文艺作品中竹马打不过天降的因素,也令林格成功地将每一位无血缘的竹马都处成了手足,却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将天降的“哥哥”模拟为爱人。
林格说不出林誉之吸引力的起点,在她瞧来,他的一切都是闪闪发亮。
他会弹吉他,会吹箫,学校校庆文艺汇演时,他用吉他为另一个同学伴奏,台下尖叫连连;结束时,林誉之手里的吉他忽然变了调子,是跳出既定乐曲之外的几个音节,熟悉的“祝你生日快乐”,最后一个音落下时,师生掌声如雷,都以为林誉之是为校庆的预热,只有台下憋红了脸的林格知道,那其实是在祝她。
那天是她的生日,林誉之在弹“祝你生日快乐”时,视线遥遥穿过人群,稳稳地落在她的身上。
他们总能准确地找到对方在哪里。
兄妹未能情深之时,他
()们就能感应到彼此的存在。
而在林臣儒入狱之后,
他们才彻底成了同一艘孤舟上取暖的旅人。
长兄如父,
长兄如父。
父亲不在的时刻,长兄便承担起照顾家庭的责任。那时候林誉之的姥爷已经去世,他几乎来不及悲伤,便开始照顾生病的龙娇和妹妹。
林格要念高中,成绩算不上很好,她自己主动提出,不上普高了,去上职高——她成绩好,读职高还能拿到些奖金。林誉之听到后,罕见地对她发了火,要她头脑清醒。
林格性格倔,她不愿意岌岌可危的家庭再付这昂贵的学费,晚饭也不吃,静坐在沙发上。兄妹俩的动静不敢闹得太大,不想惊醒刚刚睡下的龙娇,连愤怒都是无声无息,好似在这个家中,他们的情感就该拼命压抑。
这种无言的对峙以林誉之煮好的西红柿鸡蛋面作为结束,他默不作声地端了热腾腾的面到林格面前,半晌,才俯身,摸她的脸。
“不管发生什么,都别放弃上学读书,”林誉之说,“家里又不是拿不出这些钱,你现在就说放弃,是不是觉得哥哥没用?”
林格眼里含着泪,摇头说没有。
“那就吃饭,”林誉之说,“吃完面,好好洗个澡,睡一觉,等天亮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林格声音哽咽,说好。
外界无形的压力迫使他们靠近对方取暖,林誉之做兼职归来,总能看到林格在厨房中忙碌地为他做一碗面,或一份肉丝粥;林格还学会分担家务,用她的奖学金给林誉之买新的鞋子。林誉之不许林格去各类招工的服装厂、电子厂中做工,他将自己的时间谨慎细密地划分成多份,同时做几份兼职,储存起来,做林格的上学资金,做自己的生活费,也为龙娇的治疗做储蓄。
龙娇的脾气因为生病而时好时坏,病痛让她开始将一切恶果归咎于林誉之。她不打人,只是日常生活中,难免对林誉之有诸多冷言冷语。未必是真恨,人在痛苦时总会迁怒于身边人,不仅仅是林誉之,就连林格,也多次被她训斥。
兄妹俩共同分担了母亲情绪中的痛苦,等到她离开时,才会如释重负地相视一笑,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或许这份“吊桥效应”也为他俩的不伦恋添砖加瓦。
林格不知。
等她发觉自己爱上林誉之的时刻,她已经开始悄悄抱着他的睡衣入睡。
上面的气息能很好地安抚她的失眠焦虑,也能令林格幻想着林誉之的手,她尝试思考,兄长会怎样地拥抱他的爱人,他那总是平静的眼睛,是否也会为了爱人而蒙上谷欠色,他做什么事都不紧不慢,刀子嘴豆腐心,在亲吻时是不是也会这样?是锐利又激烈的吻,还是温温柔柔地亲?
她不知道,她只是侧躺在床上,脸颊贴着林誉之的睡衣,双月退夹住。那长睡衣腰间有长长的系带,材质是纯棉,穿洗久了是接近他皮肤质地的韧,系带打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蝴蝶结的中心刚好卡在月退心。
她会在黑暗的、半
梦半醒的闷热夏夜中将蝴蝶结当作兄长唇的替代品。
林誉之是她的性,启蒙对象,是她第一次尝试“梦”
的异性。
往后几年,分手之后,林格不是未曾设想过,倘若那时的她再多一分理智,少一分冲动,是否今时今日的他们仍能保持住完美的兄妹关系。
可惜往事不可追。
今时今日犹可挽回。
酒令林格头脑发昏,次日酒醒后更是头痛。林誉之请来的做饭阿姨准备好了早餐,又额外榨了番茄汁——龙娇送进了林格的卧室。
番茄汁里加了一颗冰块,好让味道更舒缓。林格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顺口问林誉之呢。
龙娇说:“收拾行李呢,下午不是要回家吗?”
林格点头:“他喝酒后不头晕啊?”
龙娇说:“还好吧,我昨天晚上看他,他还没醉,今天早上看他精神也不错。”
林格说:“代谢能力真好啊。”
龙娇说:“别说了,快喝,喝完躺会儿,还是起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