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李庆这种大家眼里的无业游民不同,袁野是家里的骄傲,因为创业有成,去年袁家还被老胡同街道办事委员会送了奖状,立了标杆,授予袁野“宁浦先进青年”的称号。
那段日子,袁琼孜父母是春光满面,买菜都不带讲价的,神气得不行。
袁琼孜面露凄苦之色,她低下头,不敢看李庆的眼睛,嗫嚅着要解释,里屋中突然传出一个声音。
“琼孜?你在跟谁说话呢?”
用作隔断的帘布被掀起,一个面容憔悴,质枯的中年女人从帘布后走出,看见柜台前的李庆,她顿时眉头一皱,也不等袁琼孜答话,厉声斥责道:
“你就是管不住嘴,家丑是能随便外扬的吗?你跟他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是不是嫌我们一家丢脸丢得还不够多?”
不用回头,李庆也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是袁琼孜的母亲,也姓李。
他也不愿徒费口舌,在袁琼孜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抓过她手中的信封,留下五角纸币后便往大门走去。
“妈……”袁琼孜这时也顾不得李庆,抬起头,话还没开口,就又被中年女人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你看那个姓李的小子现在什么有没有个人样?管不管你?去年你要是听我和你爸的话,答应了和高处长儿子的婚事,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连该求谁帮忙都不知道,你哥……”
听觉的增长真不是一件好事,出了杂货店的大门,李庆还能听见背后传来的喋喋不休的训斥声。
和袁野一样,袁琼孜的父母一直都把女儿学习成绩不好的事情归咎于李庆,觉得是他影响了自家姑娘,害得袁琼孜没能像她哥哥袁野那样考上高等学校,做个有出息的孩子。
李庆能理解袁琼孜一家的心情,但这却不代表他有义务要去倾听李氏那些先是指桑骂槐,接着就是点名道姓的抱怨。
“能帮就帮吧。”李庆暗叹了口气,对于他贫瘠的人生来说,初等教育学校的那段日子的确是最值得回忆的时光。
自然,值得回忆的不是那一本本或有或无的课业,而是那一个个历历在目的人,袁琼孜,自然是算一个的。
李庆没有破费乘坐马车,而是靠着过人的脚力,一路走到了邮局,倒不是他又突奇想的想测试什么,而是如果做了马车,他担心会没有钱支付邮费。
在邮局门口的店铺花费往常两倍的价格买了张邮票,自从《邮票监督管理办法(试行)》出台以来,这邮票也成了一项油水充足的垄断生意,表面上是百花齐放,实际却是由南联盟交通管理部下的邮政局一手遮。
哪怕是在处边陲、经济落后的宁浦,事业单位的门面依旧修得很是气派,以深绿打底的竖直招牌,其上用明色书就“南联盟邮政”五个艺术气息浓厚的大字,据说,这是南联盟一位大人物亲题的字,当然,放在这里只是不知道被拓印过多少次后的迹了。
邮局的一层一共开了十三个窗口,真正营业的却也只有七个,看着七号窗口前排起的长龙,李庆没有丝毫犹豫,选择了冷清的四号窗口。
相较于肖锦的提醒,排队的无聊等候更让李庆觉得难以忍受。
“寄信。”李庆将贴好邮票的信封递进窗口。
窗口里的邮政服务人员是一个戴眼镜的斯文女孩,她没有去接李庆递过来的信封,而是狐疑打量了李庆一眼,出声提醒说:“先生,这里是邮政会员窗口,您有携带会员证吗?”
其实,宁浦县的邮政会员并且有可能亲临邮局就那么些人,在上班前,斯文女孩早就将这些人的面貌记得滚瓜烂熟,这是上岗四号窗口服务人员前必须做的功课。
“这……”李庆顿时尬住,顺着两侧的长龙一路径直来到四号窗口前,李庆可是受到了不少瞩目,却不想等待自己的却是如此社死的一幕。
我应该立刻遁入阴影,不行,如果这样做了,明报纸的头版头条就会是“邮局中的灵异事件”……李庆维持着一开始的冷静模样,说道:“这封信要寄到福永市治安局,寄给肖锦女士。”
看着窗口中斯文女孩脸上莫名其妙的神情,李庆心中哀叹,真是社死的一……
就在李庆已经做好准备默默退后排到七号窗口队伍末尾时,手中突然一轻,一只生有老年斑的手掌将信件接了过去。
“邮费十元,不支持到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