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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笛的轰鸣声与机械齿轮咬合出的极富节奏的“哐吃”声在耳畔回响,李庆坐在坚硬如铁的火车座位上,身周是复古意味极浓的车厢与穿着“怪异”的人群。
与旁人或是低声说笑或是安然浅眠的舒适惬意不同,李庆一张脸紧绷着,眼白满是血丝,双手局促的按着大腿,像是一只误入虎穴的兔。
前一刻,他还在被失眠困扰,在父母留给自己的空壳般的屋子里辗转反侧,下一刻,却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李庆尝试着冷静下来,他做了几个深呼吸,随着胸口的起伏,气息通过嘴巴与肺部形成交换,鲜空气涌入大脑,让焦虑得以缓和,也让思考成为可能。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在那里,有一轮圆满的绯色月亮。
绯月像是镶嵌在血肉与皮肤中的精致文身,在那一层如纱如雾的红芒之下,其表面不规则的斑块清晰可见。
李庆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这次“穿越”,绝对与这轮红月脱不开干系。
在李庆身前,是贴着车壁的原木色桌子,正中央放着一盏煤气灯,灯的底座被固定在桌子上,以尽最大可能预防列车颠簸而可能导致的意外,周围放着两小摞半折的报纸,纸张起了不少褶皱,微微泛。
在木桌的另一端,也是李庆的对面,坐了一位染着墨绿色头,戴着咖啡色单框眼镜的忧郁青年,这位青年正单手撑着下巴凝视着窗外,似乎在进行着某种深沉的人生思索。
窗外是雨声淅沥的傍晚,雨珠打在玻璃窗上,先是碎成无数的水点,随即就在复杂的力学作用下汇成一道道小水流淌下,直至无影无踪。
在相邻两扇玻璃窗之间的车壁上,用小篆体写着一个规整的“商”字。
李庆喉咙滚动了一下,他伸手抓过桌上的报纸,待看清报头旁的那一行特加上去的小字时,瞳孔不由猛一缩。
厚照十二年七月十八日商铁庆字号特供,第16期,总第254期。
梦境?幻境?还是真真实实的穿越,穿越回了两百年以前,那个风云变幻的时代?
李庆艰难转动脖子,看着玻璃窗中倒映出的熟悉面容,他的样貌没有改变,这或许意味着到目前为止他还是他,而没有成为别人。
这一转头,李庆才看见有一只皮包放在他这边的座位上,皮包半敞开背靠着车壁,里面透出零星白色,似乎装了些文件。
从位置判断,这个包的主人应该就是自己。
李庆身子有些僵,他草草扫了几眼就放下报纸,随后稍微活动了一下肩膀,伸出手将皮包拿过来放在腿上。
包里有一个信封、一份文件与纸币,纸币不多不少,十元零五角,在那张五角棕紫色相间的纸币上,印有商王朝第八代君主商武帝的大头贴像。
文件则是一份档案,上面贴了照片,其余部分则写明了他现在的身份:李庆,男,2o岁,古四二七所初级研究员,毕业于燕台大学历史系,剩下的格子里则列明了他的求学经历与所获荣誉。
除了最开始的三项信息与照片外,余下的,李庆都自觉受之有愧。
这张纸是双面印刷,比起前一面错落有致的表格,背面则要简单许多,只有寥寥数行。
只这一翻面,一股寒气瞬间顺着李庆的脊柱冲上了脑门。
在背面,用有别于制式表格用字的花式字体写着三行小字,一行墨黑,力苍劲:
“请在南阳站下车”
余下两行字迹鲜红,画之间多有牵连,像是条条将断未断的血丝:
“请做个有礼貌守道德的好人”
“请不要与除列车员之外的任何人说话”
后两行“请”开头的文字,仿佛是某种意味深长的忠告,血淋淋的,让李庆一颗心突突乱跳。
像是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李庆赶紧将这份文件塞回了皮包里,四下环顾一眼,见没有人察觉自己的异样才稍稍宽了些心。
无论这些文字是什么意思,对于初来乍到的自己而言,还是遵照执行为妥。
“先生?”
温柔悦耳的声音在李庆耳畔响起,就是这样的声音,却让神经紧绷的李庆吓了一跳。
说话的人一身藏蓝色制服,配以红色的裙摆没及小腿,自底部开叉到膝盖,蹬着黑色秀气小低跟皮鞋,皮鞋内是黑色丝袜包裹的足踝与脚背,干练而不失韵味。
这一身,乃是商字号火车列车员的标准打扮。
列车员小姐抬手撩了撩额前的秀,露出一张容颜姣好、挂着职业性微笑的白皙脸庞,她微微躬身,压低了声音说道:“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看您脸色不太好,您需要来杯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