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赫佩斯看着维尔斯的背影,最终在心中沉默道别。
那是他与雌父的诀别。
他原以为自己见过了那么多场死亡,内心早已平静,可看见濒死的帕特里,他依旧难以忍受。
平静之上的遮羞布被拆下,暴露他惶惶不安的内心。
幼年时无能为力的感觉仿佛再次席卷他,他只能站在空寂的客厅里,无望地看着雌父离开,看着一个虫又一个虫的死亡。
而如今他有了反抗的力量。
他不想放弃。
“帕特里,给我醒过来……”赫佩斯咬紧牙关,精神力释放,充做屏障罩住他与背上的帕特里,替他们挡开倾盆暴雨。
视野内水汽弥漫,一片模糊,他的精神识海也紧跟着刺痛,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全身的伤口开始传来沉重的疼痛,背上的重量胁迫他,让他每一步都走的分外艰难。
脚下如同沼泽,像是要将他彻底拖入深处,自此丧命。
耳侧是电闪雷鸣,混合无数喑哑暗语。
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嘲讽他的顽固偏执,对他的执拗嗤之以鼻。
讥讽刻薄如影随形,到最后又紧密贴着耳侧,蛊惑似的劝诱他选择放弃,多年来的固执不过水中捞月一场空,皆是无用功。
他的命运早在最初便被既定,为何要选择对抗。
赫佩斯深吸一口气,口腔内是浓重的血腥味,他不知道是喉间涌上的血,还是咬破舌头与口腔内壁带出的痛楚。
全身骨骼出吱呀的痛苦悲鸣,原先愈合部分的伤口再次开裂,鲜血洇湿作战服,晕染开死一般的暗色。
他逼迫自己半虫化,像是要榨干身体最后一点余晖。
暗红色的骨翅猛然大张,半边骨翅受伤严重,让飞行都成了问题。
意识开始模糊,赫佩斯知道自己的身体状态将到极限,却奋力扇动骨翅,带着帕特里往驻扎地飞去。
只要到达驻扎地就好,他想,只要到了驻扎地,帕特里的伤就不会危急生命。
如此一想,连飞行的力气都有了。赫佩斯扇动那脆弱可怜的骨翅,猛然滑翔俯冲,终于在精神识海一角坍塌,精神力将将耗空时回到驻扎地。
“帕特里,快!”他语无伦次地将帕特里交给医护虫,自己却脱力倒地,趴在地面一动不动了。
“有没有虫!快,赫佩斯中将昏过去了!!”
“来不及了!快!”
他的耳侧是众多焦虑的声音,刺耳锐利,直接压过了那些嘲讽。
赫佩斯看着帕特里被送进医疗舱,急促的呼吸猛然一停,沉默地闭上了眼,放任自己陷入昏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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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来时,暴雨已收歇,只剩飘摇的雨丝。
窗外至黑夜,时间并不早了。
赫佩斯缓缓移动头,浅灰色的眼瞳疲倦地看向灰白的天花板。
他的全身都在传来被锤打的痛苦,但是转头一个动作就叫他麻,困难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