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周叔现在很幸福。”孟新竹没什么感情附和道。
“其实你可以跟暴暴一样,叫我爸爸。”周存伟朝她“嘿嘿”笑,耸肩耷背,姿态十分猥琐。
周醒叫过他爸爸吗?老东西真会蹬鼻子上脸。
孟新竹笑容不变,“可我爸爸已经过世。”
“走了。”陈小柔催促,嫌他丢人。
挑拨离间也是很耗费精气神的
,送走陈小柔,孟新竹返回店铺,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水。
“孟新竹!()”
身后忽有人喊。
她回头,见是周醒,玩了一下午泥巴,现在洗干净手站门边冲她挥舞胳膊。
周醒很少会连名带姓喊她,孟新竹走过去,怎么了?⑤()⑤[()”
“去个地方。”周醒牵起她手。
商场连接着写字楼,从手作店侧门离开,横穿整个商场,过两道消防门,周醒带她来到电梯前,跟随写字楼人群一道入内,按下顶楼键。
“什么事情呀。”孟新竹捏捏她手,小声问。
周醒动动嘴唇,却没出声,只紧紧回握她的手。
到写字楼顶层,出电梯,再往上爬两段楼梯,孟新竹明白了,周醒要带她去天台。
在周凌家,曾经有段时间,她们常常去天台幽会,孟新竹收到周醒的第一束花,也是在天台。
城市中心的高端写字楼,四周几乎没有遮挡物,在最接近天空的地方,漫天暖橙夕照中,周醒用力抱紧她。
“你为什么会想到死呢?”
周醒开口便止不住哽咽,“我在的呀,我一直在楼下等你,从天还亮着,等到天黑,又等到天快亮,就是为了等你,你怎么会那样想呢。”
颈后滴落温热的眼泪,孟新竹愕然几秒,迟钝眨眨眼睛,轻轻推开她,握住她肩膀,“你偷听我跟陈小柔说话了?”
咬唇,周醒说不出话,苦着一张脸,但答案已经很明确。
她什么时候遛过来偷听的,竟然没发现。孟新竹暗想。
“我骗她的。”
叹息,孟新竹轻拍她后背,“你不会真信了吧?已经下定决心脱离苦海了,怎么会轻易决定去死呢。”
“可你当时兜里只有四千块,不知道周凌以后会不会还你钱,爸爸妈妈都不在,没地方可去,书庭很远,也不知道我在楼下等,万一你真的……”
周醒难以想象,她当时有多绝望和无助。
割舍一切,离开经营了七年的家,又变得孤零零。
“叔叔阿姨走的时候,我太小,帮不上你,看到你哭,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巷子里搭棚子办白事酒,还天天去吃……”
周醒好自责,不想她又花费精力来哄,可眼泪就是止不住。
“不怪你的呀。”
心口酸酸软软,孟新竹捧起她的脸,手心不停拭泪,“你怎么会突然说起那么久远的事情。”
周醒摇头,“不是突然,我只是没告诉你。”
无法被抹平的年龄差,无法被修正的过去,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周醒感到疼痛又无力。
“如果可以早一点,说不定你就不用吃那么多苦了,我会好好对你的,房子写你的名,跟你分担家务,不会冷落你,有什么话都跟你说……”
可直到现在,她还在依赖姐姐,家里的一堆烂事还得姐姐给她出主意,帮她实施。
“感觉自己特别没用。”周醒手臂用力擦过眼眶。
想变大,变强,把天都遮住,不让雨落到她身上,却让眼泪沾湿她的衣衫。
不要哭了,周醒大口喘气,撩起衣摆擦脸。
“我以前真的不相信,世上有你这种人。”
孟新竹一瞬不瞬看着她,目光专注,“我见过的人,大多蛮横自私。”绝不可产生这种程度的感同身受,即便是表演。
而她很清楚知道,周醒从不屑伪装自己,爱恨都明明白白。
“你让我感觉,你从小到大,都有被好好爱着。”
像一块剔透的水晶,太阳落在她身上,她并不私藏,大方向外折射出瑰丽光彩。
吸气,周醒不太明白她的话,本能答道:“可我收获的很大一部分爱,就是来自于你啊。”
穿衣撑伞,递水喂药,夏时打扇冬时暖床,拍哄她入睡,温柔唤她的小名。
——“暴暴。”
蓝色的天,是一片倒挂的、无边的海,命运的安排密不透风。
霎时,孟新竹如被击中,子弹镶入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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