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凌徒劳摊手,悲伤地看着她,“我不知道他们私底下这样对你,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她试图为自己辩解,“我知道他们不支持,对你态度也不好,所以都没跟他们住,这些事我们之前讨论过的,彼此都各退一步,尽量不让他们
影响到我们之间的感情……”
“至于今天。”周凌挫败抓了一把头发,“我是真的害怕,我不想跟你分开,才会给妈妈打电话,希望她能帮我挽回,我事先叮嘱过,让他们别对你说重话,但我真的……”
说到这里,周凌忽然想到什么,“我当时一直在外面,是周醒跑来跟我说,阿嬷找我说话,把我支走的。”
好好好,后面的事情,她都能串联起来了。
周凌短促一声嗤笑,“又是周醒。”
怪不得饭桌上发那一通神经,原来是上演烂俗英雄救美戏码。
“这种幼稚把戏,好像对你很管用。”
孟新竹惊讶她情绪的转变,面色发凉,“所以到现在,你还是不觉得自己做错,还是习惯性把问题都推到别人身上。”
她后悔两分钟前没有直接走掉,“如果你这次来找我,只是为了跟我吵架,或是撇清自己,告诉我你有多无辜,实在大可不必。”
她语气少见冷冽,“我长了眼睛,我会看,我有我自己的判断,不用你来教。”
话落,决然转身。
“孟新竹!”
周凌快步追上,去牵她的手,被孟新竹大力甩开,“别碰我!”
周凌欲张口说些什么,却只是长长吸气,克制地握拳,孟新竹转身,目光警告。
视线相交,她们无声对峙,周凌最终落败,松懈了浑身的力气。
“我不想跟你分开。”她声音哽咽,“我爱你,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我不能没有你。”
“可你总是忽略我,冷待我,甚至放任你父母来羞辱贬低我。”孟新竹不能理解,“这就是你爱的方式,换位思考,你可以接受吗?”
“我以后会改的。”周凌低头,肩背下沉,“我不能改变他们,但可以永远不安排你们见面,不让你受委屈。你想做的事,我都支持你,你不想劳累,家务我来分担,或者干脆请个阿姨……”
周凌近乎哀求,“总之什么都顺你心意,只求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面面相对时,周凌从未有过这般卑微姿态。
孟新竹一时怔住,几乎要被说服,但她又在瞬间捕捉到了什么。
“原来你很清楚症结所在,很清楚我生气的点,你并不是不懂。”她心脏随之泛起绵密痛意。
阿嬷讲,就应该把人往坏处想,凡事做最坏最坏的打算,才不会失望。
可她已经失望,现在不知该以何种姿态来面对相伴七年的恋人。
阿嬷和姨妈不知道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猜想或许是感情淡了,倦了,说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就是这样。
——“只是你们这条路,比寻常人更加难走。”
——“没有婚姻,没有共同资产,不被法律保护,也不会有孩子。只靠爱,是很难的。”
她们说庸俗的人生就是这样,为了安稳的生活,底线之内的问题,都说服自己,退一步吧,各退一步。
有
人甚至底线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女人活在这世上,自古就受到压迫,温水煮青蛙,时间太久太久,自身遭受的许多不公,还以为是本就如此。
那要怎么做呢,有人挣脱出,有人甘愿困在局里,是非对错,没有标准答案,局外人也无权评判好坏。
说到底,别人的意见都仅供参考,别人的经验也未必都有道理。想活成什么样子,全看自己。
“我们暂时分开,彼此都冷静一下,想想自己的问题,好吗?”
孟新竹偏过脸去看庭院里的雨,绵绵密密交织成一张大网,她们不过是这世间最普通的生灵之一。
没有人生来就刀枪不入,足够理智清醒,连周凌这样的人,竟也会担心失去她,罕见低头服软。
她犹豫,是舍不下这七年的感情,没有妥协,是因为爱。
阿嬷讲了,人要自爱。
“至少我现在还不能决定,我不想在情绪起伏的时候做决定,我已经在这上面吃过很多亏。放一放,或许能看得更清楚。”
孟新竹看向她,“你也冷静一下吧,仔细想想,你真的有你说的那样爱我吗?需要我吗?”
周凌沉默,脸庞在夜色中模糊不清,良久才妥协道:“那你总得给我一个确切的时间,不要让我空等。”
孟新竹顿觉好笑,“即使是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是习惯性向我施压,你有反思过自己的问题吗?”
还没有彻底分开,是因为爱,爱可以使她大度不计较她犯下的错,但爱并不代表永恒,爱也是会被磨损的。
“夜深了,回去吧。”孟新竹不想继续纠缠。
擦身而过之际,周凌身上熟悉的香水味被冷风裹挟细雨飘来,她忽感到陌生。
她们之间好像越来越远了,她更喜欢周醒身上那种不假雕琢的自然香气。
地面全湿了,灯光落下来,像洒了把碎星星。
孟新竹上楼,脚步很轻,甚至都没有惊动到楼道的声控灯。
周凌声音伴随灯光乍然袭来时,她心头一跳,恍了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