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醒忽然好奇,不知周凌是否能体会到她的这份纤细敏感。
答案是否,周醒笃定。
稍微有点同理心的人,不管对方究竟是何心性,那些伤人的话一时脑热讲出来,事后都会感到内疚,就算碍于面子不想道歉,下次也该注点意。
周凌好像从来不会反省自己,从来不觉得自己错。
这种情境下,周醒总是忍不住跟周凌比较,她猜想竹子姐应该也是。
那就不必多此一举,像小学生在课堂上坐得板正举手回答问题,幼稚地炫耀自己。
只需默默做好眼前的事,好与坏,竹子姐自会分辨。
戴着这条鲜花项链,孟新竹接受周醒的提议,让她拍照,将这份美好记录,以别样的方式得以永存。
面对镜头,孟新竹有些局促,举起手傻傻比“耶”。
两颗脑袋凑到一起,看到照片里的自己,孟新竹掩唇笑,“我看起来是不是特蠢。”
周醒说有点,“但还是漂亮。长得好看的人,怎么样做怪动作都不会丑,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她并不否认事实,总有办法让话说得漂亮。
“你就会说好听话哄我。”
她笑,日光下棕眸更浅,漾出浅浅的水光,如同一对清透毫无杂质的琥珀,又好似一汪陈酿甘醇的女儿红。
不慎跌入其中,便再难寻觅出路。
周醒愣愣,这样近距离看她,连发丝都在太阳底下发着光。
“前面好像有一棵樱桃树,挂满了红红的果子,是樱桃树吗?”孟新竹转身跑开了。
周醒爬到树上给她偷了半袋樱桃,拧开矿泉水倒在塑料袋里洗,袋子再揪
个洞,把水漏出去。
孟新竹惊叹她的随机应变,“暴暴你好聪明。”
挑选一颗最大最红的,周醒喂到她唇边,“尝尝。”
孟新竹本能朝后躲了下,周醒没有识趣地缩回手,又往前递了递。
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指盖是健康的粉红,两根手指捻住樱桃,覆了层湿漉的水渍,明亮的日光下,分外灼眼。
孟新竹抬头对上她的眼睛,那份贪婪被周醒隐藏得很好,眼神清明澄澈,毫无杂念。
“姐姐吃呀——”周醒动动手臂,催促,话末弯出来的钩子带了点讨好。
孟新竹启唇,含住那颗果子。
是什么滋味,完全被忽略,只觉她手指凉凉,指甲的坚硬在唇上的触感格外鲜明。
周醒迅速从口袋里抓了两颗塞进嘴巴,被她吻过的手指在嘴唇也留下痕迹。
“甜吗?”
“甜。”
路边的野树,无人经管,想开花就开花,想结果就结果,其实口感略酸涩。
是什么甜,她们心照不宣。
孟新竹陷入自责。
周凌固然跋扈,并没有犯下什么原则性错误,跟周凌吵得最厉害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总也狠不下心离开她,就盼着她犯错。
现在看,先犯错的那个人,恐怕会是她自己。
路途后半程,孟新竹收敛许多,周醒再逗她,没有收获,就知道她开始防备了。
抵达泊船点,周醒自觉去购票交押金,重新买了瓶水带上船,她也不讲话,蹬脚踏划船,樱桃口袋搁在两人中间,边吃边噘着嘴巴往河里发射樱桃核。
“我小时候也玩过这种用脚踩的船,在公园。”孟新竹说。
周醒“嗯”一嗓子。
孟新竹又说,“你没素质,往河里吐垃圾。”
周醒“哼哼”两声,没素质就没素质呗。
这个坏家伙,孟新竹轻轻踹她一脚。
周醒憋不住了,“你踢我,你有素质。”
眼尾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孟新竹说:“你知道你刚才像什么。”
周醒问像什么,孟新竹学她嘟嘟嘴,“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豌豆炮手。”
周醒来劲了,“我还会升级版,你想不想看。”
不等人家说话,她迫不及待抓了把樱桃塞进嘴巴,腮帮子忙碌起来,半分钟后朝着空旷的河面连续发射。
弯腰,脸埋膝盖,孟新竹笑得双肩不住地颤。
“而且樱桃核本就来自于大自然,归于大自然,也没什么不对,就算是垃圾,也是可回收的厨余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