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不睡觉,守在这里做什么?自从上次你跟爹商量,禁止我吃夜宵后,我可全都戒了,这点你嫂子能作证,我是一粒米都没打牙。”
李立国还以为李登云是特意过来守着自己的,不满的翻了个白眼儿,拍了拍自己肥硕的肚子,来显示自己不敢偷吃嘴。
这些天自从戒了夜宵之后,他是百般苦闷,再加上李战又严格限制了他的饭量,在厂里面愣是连个荤菜都不敢打,整天米粥咸菜萝卜,嘴里简直能淡出鸟来。
“身体是你自己的,你吃出毛病与我无关,别那么自作多情,今晚我就是想问,咱爹年轻的时候是不是给一户张姓大户人家拉黄包车?”
李登云阴沉着脸,霍然起身,细细打量着这个自小就对自己深有成见的长兄。
在印象当中,打小这个长兄就没对自己表现过什么爱护和宽容,那时没多想,只是单纯以为性格使然。
但是在从杨红艳和梁桂梅那里,得知了一些辛密内容之后。
那些先前理解不了的事情,在这一刻仿佛完全能说得过去了。
这个身材肥硕,好吃懒做的长兄,一定是知道的一些什么内幕!
果不其然,猛然间听到李登云这样质问自己,李立国脸神迅闪现出一抹难以遮掩的慌乱,一时间只觉得手足无措,只能咳嗽几声掩饰尴尬。
“呃,这件事情你问咱爸嘛,我那时年纪太小,记不得了,李登云,我可在火柴厂里忙了一天,累得够呛,要没什么要紧事儿的话,那我可就回屋睡觉了。”
眼看李立国目光躲闪的想要回屋,李登云更加笃定这其中有猫腻。
冷冷瞟了一眼李立国:“你比我年长六岁,那时虽然年幼,但指定也已经开始记事,别拿年纪太小糊弄我,你实话实说,我到底是不是李家的亲生子。”
“这……登云呀,你又是听谁在那瞎掰扯了,你不是我们李家的人,那咱爹咱妈养你干什么,哎呀,不要听风是风听雨是雨,我今天有些累了,就先睡觉了,你可甭瞎想。”
李立国说完这些话之后,心虚到甚至不敢看李登云的眼神。
就在李登云想继续逼问的时候,门后的房门嘎吱一声突然响了起来,下一秒李战有些沧桑,沉重的声音响起。
“登云呀,别为难你哥了,他那时候年纪确实太小,对于你生父是谁不知道,你有什么想问的事情尽管问我吧。”
李战豆披着长褂,沉默平静的抽着烟,在漆黑的光线下,烟火燃烧时那豆点儿大的火光,似乎噼啪作响。
“爹,你可算出来了,你是不知道,我刚进屋登云就问我这事儿,刚说的什么你也听见了,我可是一点儿都没说漏嘴啊。”
李立国慌忙的躲到父亲身后,刚准备继续说些什么,却被李战严肃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哆嗦。
“你洗漱赶紧回屋歇着,我跟登云有话到屋里谈。”
李战将烟掐灭,把李立国打走之后,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李登云。
“这么多年,都没出过纰漏,没想到,今晚确实瞒不住了,登云呀,这些年里,我其实一直想把你当做我的亲生儿子看待,但是我做不到。”
李战抬头看了一下深黑的屋顶,随后慢悠悠的道:“当年你爹是吃官饭的,我给你爹拉黄包车包月,那时候兵荒马乱的,也没有什么个安稳地,是你爹给了我一口饭吃,让我不至于在饥荒的年岁里饿死在街头。”
“那后来呢?”
尽管早已知道内幕,但李登云听到李战亲口承认,心里仍然猛的揪了一下。
“后来嘛,你娘临产那天,传来了你爹的部队被击溃的消息,我们都以为你爹死了,但是你爹化妆成乞丐,深夜又回到了京城,抱着你敲响了我家的房门,他自己则和夫人一路逃到了南方。”
李战回忆着年轻时的往事,心里却是唏嘘。
“那我爹既然能逃,为什么不连带着我一起逃走?”
“逃?你娘娇生惯养的又没奶水,别说是喂你了,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没个准,再说条件那么恶劣,你一个襁褓中的孩子有活下去的希望吗?要不是立国他妈恰巧刚生下立军,匀点奶水,哪有现在的样子。”
说完这话之后,李战面色一柔:“这些年,咱家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你妈确实是把你当亲生孩子对待,我嘛,没你妈那么善良,你又淘气,到处惹事,闹饥荒的时候,心里确实暗自后悔过,要是当年我没收你,家里也不会揭不开锅。”
李登云颓然坐下,看着一脸回忆的李战,心里同样是五味杂陈。
这些年李战对自己确实是严肃居多,记得那年往贾东旭家的烟囱里面塞了几捆稻草,被李战打了几天下不来床。
那时候心中的恨意就如滔滔江水一样,李登云不明白,为什么大哥李立国能够得到家里最好的伙食待遇。
现在想来,那些事情再正常不过了。
饥荒的年岁里,李家愣是有三个能装粮食,这么大的负担,别说是李战只是火柴厂的一个普通工人。
哪怕是放到现代社会有三个带把的崽,都能让父亲愁的那是焦头烂额。
李战看着李登云的面色缓和了许多,上前轻拍了一下李登云的肩膀:“这几十年里,你大哥作了太多妖,你也别怨他,他心里有气,不明白李家为什么担着这么大的风险,愣是养一个外人。”
李登云点点头,说句不好听的话,在那个时候,但凡是李登云的身世被揭露出来,那么李战这个李家的顶梁柱命运可想而知。
可以说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李战已经无愧张家的恩情。
想到这点之后,李登云却是没有为难这个颇为不易的老父亲,只是从兜里掏出火柴,帮李战点着烟之后,把自己准备金蝉脱壳赶赴香江的事压低声音讲了遍。
“爹,陪我到山上打猎吧,我想趁着打猎的这个时候,山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从此再没有羁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