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胡家村的拾粪娃胡春光便起床套上破布鞋,背上藤木篓拿着长钳准备拾牛粪,年纪稍幼的弟弟胡夏光听到动静,从破棉被里探出脑袋,语气稚嫩的喊道。
“春光哥,你是又要到凤凰山捉山鸡吗?”
说完不等胡春光反应,揉揉惺忪睡眼便准备赤着脚跟过去。
胡家穷困潦倒,兄弟俩只能共穿一双鞋,凌晨到路上捡粪的时候胡春光穿,等日头升起来胡夏光要去山上庙里念书的时候,这双补丁最补丁的布鞋便又穿到了胡夏光脚上。
“夏光,你今天该念书了,不能再上山上胡闹,昨天摸鱼石头割破脚,妈念叨了好久呢,乖乖睡觉哦,等回来煮山鸡蛋吃。”
胡春光俯下身,摩挲了下胡夏光的萝卜头,嘴角苦涩异常。
听妈妈讲曾经家里的光景还不错,有三亩薄田,爸爸农时耕地,农闲的时间扛着铺盖卷当长工,而妈妈则会做一手好女红,缝制衣服纳鞋底儿样样精通。
虽不是多阔绰,却也安然自得。
然而一场干旱却摧毁了所有,新社会前夕,整个京郊地区蝗灾旱灾不断,某次在跟上游村落争水时,胡家村生了严重的械斗事件,里长和胡春光的爸以及一干村民被打伤。
这对胡家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为了给胡父抓药,三亩薄田卖给了村里的富户,胡家一贫如洗,债台高筑。
然而胡父在床上躺了些时日后,仍未撑过去,留下襁褓中的胡夏光撒手人寰,那一年胡春光刚满三岁,而胡夏光甚至连满月都没过。
胡母为了拉扯大胡春光和胡夏光,不但白天当佃户,晚上还要点着一豆油灯缝缝补补,日夜操劳,不分昼夜。
不敢停歇的做细致的针线活,没过多久,胡春光母亲累倒在木桌前,昏暗的油灯熏瞎了她的眼睛,这天再次塌了……
幸亏没过多久,新社会到了,有田的大户反倒成了灾难,家里又分回了三亩田,胡春光便早早的退去学堂,编起裤脚下了地。
天还未亮时捡拾牛粪,堆在房前屋后积肥,忙完地里的活,再到山上砍柴挑到城里补贴家用。
不知不觉间,胡夏光已经15岁了,每天辛勤劳作,努力耕种,按理说日子应该大有长进,但不知怎地,这些年反而稀碎起来。
“唉,啥时候能敞开肚子吃白面馍馍。”
胡春光有些沮丧,但是看着房檐下挂着的猎物,脸上难得的露出抹笑容。
昨天他和胡夏光大着胆子捕获到了许多野兔山鸡,鲶鱼斑鸠之类的,其中两只山鸡天明的时候还下了个蛋,这更加让胡春光喜不自胜。
这年头鸡蛋宝贵着呢,拿到城里鸽子市能换不少有用的东西。
今天捡完粪,要早点到凤凰山,看自己昨天设置的几个陷阱,有没有捕获到猎物。
胡春光这样想着,正准备出门却被老母亲喊住。
“春光,正是熬力气的年纪,吃完早饭再去捡粪。”
揭开米缸,只剩半把棒子面了,胡母摸索着准备抓些野菜,再把昨天没吃完的鸟蛋,搅拌在一起拌一锅糊糊。
她虽说眼睛看不见,但每天还是习惯性的要早起做饭,再到田里拔草挣工分,每晚睡不着的时候也会摸着纺车暗自忧心。
她是个累赘,胡春光再过几年又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尽管现在几斤粮食一块布便能娶到媳妇,但她家吃饭的嘴太多,附近十里八乡的好姑娘没人愿意嫁到胡家。
胡春光咽了口唾沫,但是看嘴皮饿的青的胡母,饶是肚子出抗议,还是坚毅的迈出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