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畅见王敞神情诡异,催马到了他的身边,低声道:“王家表哥放心,这次胡问静死定了。”王敞是司马炎的表弟,司马畅是司马炎的堂弟,他跟着司马炎的辈分喊一声表哥,很是透着亲热。
王敞点头微笑,司马畅才十几岁,还是小孩子心性,原本司马骏是不想让司马畅远赴西凉的,但是司马畅闹着要去,司马骏想着堂堂扶风王亲自验证消息真假很是有小题大做以及自己打自己脸的味道,不得不退让,由着司马畅代替他加入调查团。
“小心些,莫要摔下马。”王敞笑着提醒司马畅,司马畅的年龄也就是他的子侄辈,他情不自禁的多加照顾。司马畅撇嘴,拍马跑到了前面。
王敞笑着,他很是理解司马畅想要加入调查团的原因。他路过扶风城的时候都呆住了,曾经繁华的扶风城中所有商铺尽数关门,一个个豪门大阀的庭院之中空荡荡的,街上到处都是打架斗殴的胡人,见调查团经过也不回避,若不是见调查团的数百士卒个个披着盔甲,说不定就要抢了调查团的马匹。这破败的一塌糊涂的扶风城哪里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少年心性的司马畅自然是绝对不愿意留在无聊的扶风城了。
王敞微微有些鄙夷司马骏,好好的扶风城竟然成了胡人之城,衰败的像是化外之地,司马骏简直是个废物。听说扶风城外的村庄也渐渐的开始有人逃难了,这良田若是荒芜了,这扶风城的日子只怕更加的艰难了。
他心中微微有些猜疑和惊慌,看看扶风郡内其他县城完好无损,只有扶风城倒了大霉,他总是觉得这其中是有人操纵的,不会就是胡问静吧?若是被司马骏知道了,那胡问静必死无疑。
众人进了武威郡,立刻就有人惊愕出声:“当真有过大乱!”四周到处都有烧焦的房屋和废墟,不少保存完整的人家之外挂着长长的白色丧幡。
王济皱眉,马隆真的这么厉害,仅仅凭借几千人就平定了数万人的作乱?他怀疑着:“难道这是马隆胡问静知道我们要来,提前做好的局?”司马畅兴高采烈的用力点头:“对,一定是局!”调查有什么好玩的,只有阴谋诡计才好玩。
一群官员斜眼看了他一眼,不明白王济为什么死死的咬定马隆和胡问静作假。
王敞咬牙,招呼过一个路人甲,问道:“这武威城中为何如此破败?”
那路人甲看看数百官兵,小心的道:“官爷从关内来?这武威城中十几万胡人作乱,放火焚城,自然是有些破败了。”
王济冷笑一声,十几万胡人作乱,你为什么不说几百万胡人作乱?“果然是假的。”
他大声的笑:“多半是马隆知道我们会来,算准了我们的路径,故意在烧了几座屋子欺骗我们。我料只要越向城内行进,这武威城中就越是没有战火的痕迹。哈哈哈,一个写小黄文的女子也能平息叛乱?真是笑死我了。”拍马走在前头,一路向武威城深处行去。
一群人不置可否,慢慢跟了上去,却越走越是心惊。
有官员指着某个房屋道:“这个好像是血迹……”那屋子的外墙上到处都是黑黑红红的痕迹。
又是一个官员盯着土路,微微抖了一下,这土路上有些深红的东西,总不能是酱油吧。
王敞越看越是放心,胡问静的心思细密,肯定有所安排,绝不会轻易的露出了破绽。他故意大声的道:“难道真有数万胡人作乱?”
周围的官员皱眉,王济却大声的笑:“不过是烧掉一些房屋,泼一些猪血而已,给我一天时间我可以伪造的比这里像十倍。”
司马畅慢慢的落后,悄悄的对王敞道:“好像真的是人血……”他抖了一下,只要想想这一个城中死了多少人,他就浑身毛骨悚然。
王敞轻轻的拍他的肩膀,知道少年人终究是怕了,他压低声音道:“不要离开我的身边。”司马畅用力点头,关键时刻毕竟是亲戚可靠些。
王济在前面乱走,从东门一直到了南门,打死不信胡问静和马隆有气魄在整个武威城中处处安排了血迹和废墟,烧掉一座房子就要陪百姓一座房子,马隆和胡问静能有这么多空房子陪百姓?多半是意思意思烧掉了十几间房子而已。
他大声的道:“王某料想这南门内定然是……”他猛然住嘴,呆呆的看着眼前。
大缙中央调查团的人同样呆呆的看着眼前,武威城的南边竟然是一眼看不到头的废墟。
“这是扫了半个城池吗?”人群中有人呆呆的道。
王敞张大了嘴,马蛋啊,难道胡问静真的是“身被十数创,杀鲜卑枭将数十员,斩敌酋首级而还”?
有不少人随手扯了路边的百姓细细的问话,然后互相核对了口供,作乱的胡人的人数上是极其的混乱的,说几万人到几十万的都有,但是有一点是统一的,“胡司马威逼百姓拿刀杀贼,不从者杀无赦,亲手杀了鲜卑人头目”。
调查团的官员们张大了嘴,对胡人的人数不统一还是理解的,普通人只是灾难的一份子,怎么会知道究竟有多少胡人作乱,数字偏差巨大不足为奇。
王敞慢慢的道:“难道真的是胡问静一个人平乱,而不是马隆?”他故意忽略了胡人做乱的真假,默认胡人做乱是真的,而把争议放在了是马隆还是胡问静的功劳上。
王济立刻听了出来,冷笑一声:“一群平民的言语也能信?”他手中的马鞭指着周围的百姓,道:“王某只要有一百文钱就能让这些百姓说武威城中有数千万胡人作乱,全靠王某撒豆成兵才杀了胡人。哈哈哈哈!”他心中其实有些信了,烧掉半个城市作假的代价太大了,马隆肯,百姓也不肯,但是他说什么都不能让马隆和胡问静称心如意。他恶狠狠的想着,马隆和胡问静算老几,也敢阻挡刘渊成为朝廷栋梁?
王济定了定神,笑道:“这胡人的尸体和首级又在何处?没有尸体和首级如何确定真假?”他好歹是将门世家,知道大战之后军民肯定会尽快的处理尸体免得引起瘟疫,那些胡人的尸体至少有一半的几率被烧成了灰烬,只要他死死地咬住没有尸体就是没有证据,马隆和胡问静还能放狗咬他?
调查团中的一个官员四处张望着,总觉得这武威城中人数少得有些过分,就算武威城中经历了战火,死伤无数,但没道理大白天看不见几个人啊,而且很多商铺明显是关门而不是被烧了。
他叫住一个百姓,道:“城中百姓都去了何处?”
那百姓笑道:“当然都去看超级联赛了啊。”
调查团的一群官员皱眉,什么东西?
那百姓笑着解释:“胡司马举办了蹴鞠超级联赛,大家都去看比赛了。”他顿了顿,好像犹豫了一下,道:“就在西门外三十里,官爷若是想看,此刻赶去还来得及。”
王济冷笑着道:“走,大家去看看。”当先纵马疾驰。一群人急忙跟上,王敞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百姓,为什么那个百姓说话的时候明显犹豫了一下?骏马疾驰之中沙尘滚滚,眨眼间已经看不到那个百姓。
调查团远去,那个百姓捂着口鼻从一角出来,立刻有几个人围了过来。有人呵斥道:“方才明明是告状的大好机会,你为何不向官老爷告状胡狗官滥杀无辜放火烧城?”另一人愤怒的指着那被询问的百姓的鼻子骂着:“错过了今日的机会,胡杀头的仇何时才能报?你对得起全城的百姓吗?”有人涨红了脸骂着:“真是贱人,跪久了就站不起来了!”
那被询问的百姓冷冷的看着周围激动和愤怒的百姓,淡淡的问道:“那么,你们为什么不站出来告状呢?”那群百姓理直气壮:“那官老爷问的又不是我!”那被询问的百姓冷笑:“是啊,若是那些官老爷和胡司马是熟人,掉脑袋的就是我,你们毫无损失。”一群百姓愤愤不平:“怎么说话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贱人!竟然还要冤枉好人!”
那被询问的百姓冷笑着,心里打定了主意回头就去衙门揭发这些对胡司马心存怨怼的人,你们想踩着我的人头得到好处,我为什么就不能踩着你们的人头得到好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