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充抬头看了看天气,微微皱眉,今年是怎么了,天气怎么这么冷?他想到了各地的公文,以往从不遭灾的县城今年也在上报灾情,各地的流民更是越来越多了。他心中微微有些惶恐,难道这是因为司马炎要立一个白痴太子当皇帝,获罪于天?
……
朝廷再次发布官员调动消息,胡静调动到扶风郡千阳县任县令。
文武百官微笑,意料中事。
某个兵部官员笑着:“我就知道胡静不可能去幽州管仓库,若是胡静去了幽州,贾太尉还有什么面子?”
某个户部的官员淡定的继续写公文,朝廷大佬之间的小摩擦而已,大家退一步,胡静必须离开京城,但是绝不可能看仓库。
某个吏部的官员冷笑,千阳县已经有三年没有县令了,一直由县尉代理县令职务,胡静此去千阳县担任县令虽然品级上没有提升,依然不过是个九品芝麻官,又被从京城打发到了地方,看似是贬谪,可是千阳县虽小,胡静到底是手握实权的县令一把手了,此消彼长,这次调任至少应该算是平调吧。
礼部官员们喝酒庆祝,胡静总算不会冻死在幽州了,唯一的疑是什么时候能调回来?京官清贵,哪里是地方小官员可以比拟的。王恺笑了:“顶多三年。”心里却没什么底气,去了外地可不怎么容易调回来,别说三年了,三个月后贾充和司马炎说不定就忘记了胡静了。然后胡静就三年又三年,在千阳县这种小地方待一辈子了。“唉。”他微微的叹气,胡静不知道,那些为了能够进入朝廷大佬的眼中上蹿下跳的青年才子们不知道,在大佬和皇帝的眼中年轻俊杰是最容易忘记的,尤其是那些打发去了外地的年轻俊杰,不然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拼死的要留在京城呢,伴君如伴虎,可是陪伴久了容易有感情,有了感情就容易升官啊。
王敞在家中写清单,与胡文静相识一场,合作也算愉快,也看胡静只怕这辈子都不能回到京城了,必须送点东西:“布匹,茶叶,吃食,都准备一车。”他慢慢的写着,女孩子究竟喜欢什么东西?要不要找妻子帮忙想想?
……
千阳县中,一群官员默默的看着公文,人人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千阳县终于有县令了!”县尉李朗板着脸,一点点笑容都没有。
一群官吏急忙凑过去。一个官员带着同情和抱怨,道:“朝廷真是不讲理啊,李县尉劳苦功高,当属千阳县第一,李县尉不当县令,谁配当县令?”另一个官员一脸的愤怒,道:“朝廷不会提拔人才!李县尉才高八斗,为国为民,当县令乃众望所归,朝廷何以刻薄李县尉?”又是一个官员一脸的感慨:“新县令胡静不过是一介女流,而且年纪比我女儿还要小,也配当县令?依我看本县只怕前程未卜啊。”
李朗转头看着一群同僚,冷冷的道:“又不是同情,又不是嘲讽,这是什么意思?李某没有能够当县令,你们心里偷笑着是不是?”一群同僚委屈的看着李朗,怎么会呢?他们是真的为李朗抱不平。
李朗拂袖而去,大步出了县衙。
一群同僚委屈的脸色消失不见,惊愕的道:“李朗怎么这么聪明?”“我看见李朗没有能够当县令就想大笑。”“大家去喝酒,庆祝李朗没有当成县令。”“我看李朗接到新县令要上任的公文后十几日都没有笑过,一定是气疯了。”
……
一辆马车慢悠悠的进了千阳县,此刻春暖花开,道路边野花灿烂,虽然不香,却带着阳光,看着心情就愉快了。
胡静从马车中探出身体,看着周围的农田和房舍:“这就是本官以后的地盘?哈哈哈哈哈!”她放声大笑,饶贾充卫瓘等人精明无比也想不到她压根没想留在京城。留在京城干什么?等着八万之乱的时候血洗洛阳,还是等着房价上涨,一套房子可以抵得上八辈子的奋斗?反正她在洛阳一环内买了大宅院了,有了京城户口,何必留在京城这个物价死贵的地方呢?跑到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才是她最佳的选择。
“可惜,可惜!”胡静有些惋惜,与其他人以为的不同,她其实很愿意去幽州的,打游戏就知道在天高皇帝远的边疆才好发展势力啊,只是仓曹的职务太垃圾了,她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跑到关中当个小县令。
胡静看着道路两边的农田,此刻关中的水土流失还不算很厉害,一眼看去沃野千里,只要在关中好好的扎根,招募一些流民啊,孤儿啊,努力发展势力,一旦天下大乱就能立刻以关中为地盘坐看四周的动乱了。
“得关中者得天下,胡某就要得到天下了。”胡静虽然知道小县令和得关中是两个概念,但就是忍不住狂喜。
远处,几个卷着裤脚的农民在路边休息,胡静伸出手挥舞:“好好的干,胡某不会亏待你们的!”几个农民惊愕的看着胡静,不知道这个疯子是谁。
千阳县县衙之中,一群官员早早的得到了胡静快到了的消息,在县衙外整齐的等候着。关中之内道路就这么几条,胡静又是坐着驿站的马车的官员,一路上的行程简直是透明的。
李朗站在最前面,脸色铁青。一群官吏板着脸,互相提醒,机灵点,要是李朗跳出来给新县令下马威,千万不要掺和。
一群官员望眼欲穿之中,几辆马车缓缓靠近。远远地就看见每辆马车之上都插着两面旗帜迎风招展:“大缙太尉贾充之忘年交胡静”,“吏部尚书之救命恩人胡静”。
一群千阳县的官员目瞪口呆,只觉京城来的官员的作风真是非同凡响,竟然流行把靠山放在明处?
车队到了县衙前,胡静不等马车停稳就跳了出来,叉腰大笑:“哈哈哈哈哈!这就是本官的县衙啊!”左右看看,只觉县衙虽然说不上破旧,但是稍微有些落伍了,竟然没有独山县的房子建造的漂亮,真是太落后了。
一群官吏恭敬的鞠躬,胡静好像也不是好惹的,只怕立马就要开打。
胡静好像这才看到了在县衙前恭候的一群官吏,大笑:“诸位同僚何以如此客气?大家都是为了朝廷效力,为了人民服务,何必低三下气的恭迎本官?对了,本官不过是九品,你们也是九品,大家在品级上都是一样的,所谓品级无高低,职务有高下,大家不用因为是本官的下属就觉得低人一等了,都是九品官,抬起头来堂堂正正的做人,哈哈哈哈哈!”
胡静鼻孔向天,胡某想遍古往今来菜鸟去地方上任的经历,这才得出的真理,地方官新官上任的第一步必须高调高调高调,最好杀几个人立威,彻底镇住那些在地方根深叶茂的老油条。瞧那些清官上任不是立马杀了一群贪腐的官员的?胡某没有一剑斩杀几个官吏,然后舔着带血的长剑已经是很克制了。
一群官吏面面相觑,这个新县令胡静真是嚣张跋扈啊,一点点都不懂得与同僚搞好关系。
胡静乜众人,搞好关系?在下属面前最最最重要的就是切不可摆出平易近人的模样,必须拿气势压死那些下属,最好吓得他们尿裤子,就没人敢在她的背后偷懒耍滑了。
李朗咳嗽一声,傲然踏出一步。一群官吏心中一紧,来了。
胡静一瞅一群官吏的神色,立马大喜,哎呀,真的有传说中以为自己会晋升,结果发现花落别家,因此想要和上级对着干,在上级赴任第一天蹦出来打脸的傻逼刺头?真是太好了!是一脚踢飞了他,还是砍下他的脑袋?这杀威棒实在是太完美了。
李朗平静的看着胡静,面无表情的脸上陡然堆起了谄媚的笑容,九十度弯腰:“胡县令你终于来了!李某盼星星盼月亮指望着胡县令大驾光临,今日能够见到胡县令,李某三生有幸啊。”又招呼手下:“快给胡县令准备洗漱,快给胡县令的家眷准备吃食!”热情的挥袖子给胡静清洁道路上的尘土:“胡县令,这里请!以后能够日日听闻胡县令的教诲,得闻人间至理,增益吾所不能,李某上辈子一定做了几万件好事才有今日的福分。”
一群官吏惊愕的看着李朗,这是打算笑里藏刀吗?为什么觉得不太像。
胡静眼睛都眯起来了,仔细的打量李朗,竟然没有看出一丝丝的伪装,马蛋啊,演技这么好?大惊,我不会翻车吧?
李朗见众人古怪的盯着他,而胡静神情阴晴不定,恍然大悟:“哎呀,都怪我,我还没有自我介绍。”谄媚的笑着,深深的鞠躬:“下官千阳县县尉李朗见过胡县令!”
胡静冷冷的看着李朗,遇到一个演技派,这个时候万万不可弱了,比拼演技和心理素质的时候到了,她陡然翻脸:“李朗,你好大的胆子!”
李朗一怔,不明所以。
胡静冷笑着:“你做县尉已经有五年,千阳县县令空缺的时间已有三年,这三年之中千阳县以你为尊,你虽为县尉,其实却做着县令的事情,在你的心中只怕这千阳县就是你的囊中之物,千阳县县令非你莫属,今日胡某成了千阳县县令,在你的心中是夺走了你的珍宝,你定然视我为死敌,今日如此卑躬屈膝,这是想要笑里藏刀,趁我不备,背后捅我一刀了?好大的胆子!”别以为胡某拿了调令就来了,胡某是做足了功课的,千阳县上上下下所有官员的底细都摸得清清楚楚,绝不会傻乎乎的跳进深坑爬不起来。
一群官员也是如此看,一齐退后几步,与李朗划清界限。虽然这个新来的十来岁的女县令的脾气差得没边,毫无城府,上任不到一盏茶时间就与二把手当众翻脸,但是女县令对局面还是看得很是清楚的,李朗绝不可能任由空降的胡静夺走了他县尉代理县令的宝座。
一群官员深深的注目胡静和李朗,只觉温和的阳光之下旋风盘旋,杀意深深,搞不好要血溅当场。
有人悄悄的再退一步,小心的看左右,没看到多少士卒,心中又定了几分,李朗手中有兵,胡静手中就几个衙役,还被李朗掌握了三五年了,渗透的七七八八,未必听胡静的,时间拖延越久越是对胡静不利,在这里当场翻脸看似莽撞,其实却是妙招,起码打起来李朗没有帮手,而胡静身后的马车中说不定藏着十七八个杀手。
有官员轻轻的摸着胸口,早就料到今日只怕会有刀光剑影,在衣服内悄悄的穿了软甲,一会若是打起来不怕流矢误伤。
有官员轻轻地摇头,胡静真是愚蠢啊,笑面虎最难对付了,只要李朗打死不认,胡静又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