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医的医术果然高明,没几日,乔溪云脸上的伤就彻底好了,肌肤白玉无瑕,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完全看不出哪里有什么不妥。
如意去跟皇后说了一声,乔溪云便恢复如常,能照常去请安了。
贵妃瞧了一眼,冷笑一声,“哟,先前宫里头传的风言风语,本宫还以为伤得多严重,感情也就这样。”
春常在娇声道:“可不是,委屈了成姐姐被人都以为是什么坏人了。”
乔溪云坐在下首,微垂着头,却不言语。
皇后笑着说道:“好了,知道你们跟成贵人感情好,但是感情再好,宫里规矩也不能乱,何况是皇上罚的成贵人,春常在莫非是觉得皇上不对?”
“嫔妾不敢!”春常在一愣,吓得白了脸色,连忙起来行礼。
温妃淡淡地掀开茶盅,啜了一口碧螺春,“是不敢,那么就说明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春常在倒是跟成贵人姐妹情深,连皇上也都敢置喙上了。果然不愧是九门堤督之女。"
九门提督?
乔溪云眼眸转过,眼神落在春常在身上的大红色满绣海棠花氅衣,怪不得春常在穿着富贵,口气也不小,感情是娘家有势。
贵妃眉头微皱,眼波流转,如冰凉的秋雨一般在温妃身上扫过,“温妹妹难道还不知春常在的脾气,她素来有口无心,脾气直爽,便是皇上也都夸过喜欢春常在爽直,温妹妹这么斤斤计较,倒是叫人怀疑莫非是嫉妒?”
温妃眼皮肌肉一跳,这罪名可大了。
女子七出之一就是善妒,要是扣上这名声,那她以后就不必见人了。
“贵妃娘娘说笑,温妃娘娘不过是怕春常在心直口快,祸从口出,春常在当然是不敢置喙皇上的,可只怕旁人多想。”娴贵人小声细气地解释道:“世上祸事多半都是因此而起,温妃娘娘一番好心,怎能说是善妒呢。”
“就是,本宫是好心提点她。”得了娴贵人帮助,温妃的声音都比刚才高了。
眼瞅着两边又要吵起来,皇后轻描淡写地将茶盏往描金小几上一搁,当啷的一声声响,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掌将那些声音压下。
“好了,我看是近日来天气热了,大家心情都浮躁了。”
皇后和气地说道,“春和。”
“奴才在。”春和答应一声。
“今日吩咐膳房多用苦瓜做几道清热下火的菜给各宫送去,”皇后吩咐完,又转过头看向众人道:“而今太后不在,咱们大家都规矩些,少生些事,多做些分内事,为皇上绵延子嗣,开枝散叶才是正道。”
“是。”众人不敢再闹,起身屈膝行礼。
“乔答应。”皇后又抬头看向乔溪云。
“在。”乔溪云答应一声。
皇后笑得很是和蔼:“你脸上的伤既然好了,今日我便让敬事房把你的绿头牌重新上上去。”
“是,多谢皇后娘娘。”乔溪云脸颊泛上些许红晕,似是羞涩一般,皇后不禁想起一句诗——花心定有何人捻,晕晕如娇靥。
这届秀女环肥燕瘦都有,可要论容貌最清丽脱俗的却当属乔答应。
如意搀扶着乔溪云出来,绿腊打了一把水墨画油纸伞遮挡日头。
如意满脸喜色,小声道:”小主,您的绿头牌能上,就有机会承宠了。”
乔溪云手里捏着帕子,啐了她一下,”你这妮子这等话也能说出口。”
“有什么,宫里的小主谁不想承宠。”如意看了看四周,低声道:“皇上眼下也就大阿哥跟大格格两个孩子,大阿哥又异于常人,这要是您能怀上个小阿哥,您的荣华富贵可就难以想象了。”
这话倒是实在话。
谁不知道皇上子嗣少,太后为了这事还千里迢迢跑去五台寺,许下愿,要吃斋念佛一年为皇上积德积福。
乔溪云眼眸一转,这有子嗣肯定是好事,可福兮祸之所倚,宫里头这么多个女人,到现在都没能生下孩子,难不成是他们不想不成?
宫门深似海啊。
晌午过后,皇帝用了晚膳,他正支着腮帮,手执着一卷春秋。
养心殿廊檐上的金丝藤红漆竹帘被风吹动,啪嗒啪嗒地叩击着描金盘龙柱子。
日头透过竹帘缝隙在金砖上投射出斑驳光影,三足金炉里焚出袅袅瑞香,皇帝看着书,脑子里想着的却是朝廷的事。
皇帝登基六年,但朝廷上依旧是一团乱麻,皇后跟太后出身的春英氏占据朝廷半壁江山,贵妃阿玛菩萨保、温妃阿玛温七十文华殿大学士户部尚书、云妃阿玛吏部尚书这三个辅政大臣也都各有盘算。
今儿个早朝,温七十弹劾菩萨保索取兵饷过多,且开支不明;菩萨保却痛骂温七十捏着国库银钱,发兵饷不爽利,分明是故意所之。
总之,两方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得不可开交。
其他人则要么作壁上观,要么各为其主。
偌大一个朝廷,属于皇帝自己的人反而屈指可数。
“皇上。”
李双喜弓着腰进来,见皇帝看着书出神,硬着头皮出神。
皇帝瞥了他一眼,丹凤眼清冷,眼尾上挑,唇形薄而线条清晰,“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