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怀君抵了抵许昼的胳膊:“你画吗?”
许昼笑了:“你怎么知道我会画画。”
“这不是建筑学生的基本功吗?”文怀君理所当然地说。
“那不一样。”许昼眼神动了动:“我已经很久没画画了。”
许昼从颜羽庭手中接过画具,白纸铺开,暗金色的阳光洒在纸上。
“你上次画画是什么时候?”文怀君拿着笔记本电脑,自然地坐到许昼身边。
许昼睫毛一抖:“高中。”
“我没事就会画点东西,那时候有电脑课,我会蹭学校的电脑,把画传到网上去。”许昼勾唇一笑,有些小得意:“还有人喜欢我的画呢,给我点赞评论。”
“你怎么这么牛,什么都会。”文怀君真心实意地夸他。
“那后来怎么不画了?”
落在纸上的软毛画笔顿了一下,许昼扯了扯嘴角。
许昼的高中过得不好,尤其是在和何天浩他们打架之后,许昼彻底凶名远扬,身边没有一个朋友,独来独往。
除了学习,许昼就喜欢画画。
他省吃俭用,从学校给的奖学金里偷偷攒下一些钱,去学校旁边的文具店买了画纸、画笔和颜料,藏在家里的柜子里。
许昼画很多东西,光秃秃的树枝,树上的肥啾,其余大多数都是建筑,比如学校里的凉亭,破败的古庙,干涸河道上荒废的石桥。
许昼始终记得,何天浩那群人,从他的书包里把他画的向日葵扯了出来,骂他画得丑,说他娘娘腔,只有女生才喜欢画画。
身边没人欣赏,许昼就趁着午休时间,跑去学校的打印室,飞快地把自己画的画扫描出来,然后在电脑课的时候上传到博客上,顺便满怀着珍贵的心情,一条条地细读别人给他的评论。
许昼至今记得有个叫“榴莲甜心”的网友,在每一张图下留评论,鼓励他说“好好看”,后面还带三个娇滴滴的波浪飘号。
画画陪伴了许昼高中三年。
高考的前一天,老师提前放学,要同学们早点回家休息,第二天考出好成绩。
许昼整理好书包,心态平稳地回家推开门,印入眼帘的却是一地狼藉。
他藏在柜子深处的画具、颜料和画全被翻了出来,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客厅角落堆着一沓纸,全是许昼画好的画。
许承栋蹲在地上,牛仔裤腰敞着,满身酒气,粗鲁地拿起许昼的画,看上一眼,嫌恶地皱着眉,骂句“什么狗东西”,随手揉皱,泄愤地扔到一边。
看到许昼一脸冰冷的站在门外,许承栋当即起身,把盒子里的管状颜料哗啦啦地扣到许昼头上。
许承栋粗声粗气地吼:“你他妈哪来的钱!有这个闲钱不会给你老子孝敬条烟?啊?老子赚钱养你多辛苦你是不是不知道!”
许昼仍是面无表情地站着,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像是已经死了。
许承栋啐他一口“扫把星,跟他妈个死人一样”,把一地的画纸和画具踢到门外。
许昼家是城外一处偏僻的平房,外面就是水泥地,鲜少有人烟。
许承栋按开打火机,火舌很快窜起来,那些花树小楼的水彩画很快坍塌在火焰中,红通通地烤着许昼的脸侧,火光映在他空洞的黑眸里。
“你再买这些乱七八糟的鬼东西试试看!”许承栋指着许昼的鼻子。
许昼脸上突然浮现出不加掩饰的狠戾,他死死钳住许承栋脂肪堆积的后颈和胳膊,把他往火堆里压,火舌几乎烧到许承栋惊恐万状的眼球。
许昼毫无情感地往外吐字:“上大学之后我就去市里租房子,不用你的臭钱,你也不是我爹。”
许承栋被掐得满脸充血,像一头失控的豪猪那样挣开,狠狠甩了许昼一个巴掌,目眦尽裂:“狗东西!孽子!老子他妈倒了八辈子血霉生出你这么个□□玩意……”
许昼飞快地往家门相反的方向走,许承栋的骂声还不断地回荡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