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一说要斩了蔡良和范若二人,手下的军士便一拥而上把两个粗暴地拖下马来。
“不要啊大将军。”何冰赶紧求情,“我们真是穿越来的,不懂规矩,大将军原谅他们吧。”
“嗯……既然姑娘给求情,那我就赏姑娘个面子。但死罪饶过,活罪不免,拉下马,扒去衣服,每人抽1oo马鞭!”大将军改了口。尽管何冰还想求情,但大将军已经如木人一样一动不动,看着兵士们连扯带撕扒去上衣后,绑着手腕吊在树上,两个高壮的兵士每人拿着马鞭,等数数的兵士到位,便抡圆了胳膊抽向二人。
蔡良紧闭着眼睛,咬着牙,等着受刑。啪!第一下斜着抽下来,从脸斜到胸再斜到肋下,蔡良就感觉自己整个的皮被硬生生撕扯下去一条,尽管咬紧牙关,但还是痛得喊了出来,行刑的兵士并不理会,把鞭子抡起来,劈头盖脸继续抽打。蔡良本以为疼一疼就会适应,没想到每次都是火烧火燎的痛感,有许多次他实在坚持不住,眼睛一黑昏了过去,但很快就有人上来用拿皮袋子往他头上浇水。浇醒了继续抽。
相比蔡良,身材更瘦的范若就更痛苦了,第一鞭子就从眼眶上抽下来,要不是预先把眼镜摘下来,这第一鞭子下去,眼镜片直接就刺进眼睛了,接二连三地打下来,范若不住的惨叫着,中间也多次昏迷。
何冰急得哭出来了:“大将军饶了他们吧,这么会打死他们的,他们都是文人,受不了这种酷刑的……”
“文人?你是说他们是读书人?”大将军一愣,赶紧叫停行刑的兵士,对何冰说道:“我契丹从太祖建国之初就非常礼遇汉族文臣,由此才有今日北方大辽王朝。如果他们真的是读书人,那我应该也让他们辅佐我建立东辽帝国才是!”
说罢跳下马来,来到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范若和蔡良面前,看了看伤势,问兵士:“打了多少下了!”
“回大将军,不到3o。”
“嗯,你们退下吧!”
“遵命!”
让行刑兵士退下后,大将军问蔡良和范若:“何姑娘说,你们都是读书人,是否属实?”
“属实属实,我们都是正经大学毕业的……”两个人有气无力地连连点头。
“《大学》?两位莫非学的是南朝程颢、程颐两位大儒所编撰之经典?”大将军说眼睛放光,转问何冰。
何冰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只好点头。
大将军大喜:“没想到冒犯了南朝的程派儒学大家,两位先生请见谅!”然后又对着天拜了拜,“太祖皇帝,这两位先生虽然犯了先皇陛下的名讳,但都是南朝程派儒学大家,故此也请太祖皇帝原谅此二人!”祭告完太祖皇帝后,便亲自上手给蔡良和范若解下来,然后吩咐兵士都把水袋交上来给二人清洗伤口,并让兵士去找来军中萨满,来为二人疗伤祈禳。
于是后面的押粮部队送上一辆运粮车,兵士们在下面垫些羊皮,便将蔡良和范若放在运粮车上。不一会,伴随着一阵哗啦哗啦的金属碰撞的声音,来了一队装束怪异的人,为的身穿有很多布坠的大红袍,衣服上还有铜镜以及一些不知道是做什么的法器,戴着黑色的帽子以及黄金面具,身后的那些人虽然不这么夸张,但腰中都系着一圈锥形的金属筒并拿着手鼓,刚才的金属碰撞声应该就来自于他们。何冰想,这应该就是大将军所说的萨满了。
为那个戴金面具的萨满把右手放胸前对着大将军鞠了一躬,探过身看了看躺在粮车上半死的范若和蔡良,便对着弟子们一摆手,席地在粮车西北的位置上,平心静气,打个哈欠后,犹如坐着睡着一般一动不动。
弟子们早已分立在盘腿打坐的萨满两旁,见萨满进入状态,一起敲了两声慢鼓,接着摇扭腰胯,这一摇他们腰上的金属筒便碰撞出了急促的哗啦哗啦如铃铛般的声音,而鼓点也随之快起来。伴随着鼓声和腰铃,弟子们同声唱念,虽然听不清,但似乎听出了文王、姜太公什么的。这些人扭着腰胯敲着鼓唱着词,小步蹭着步挪到萨满的周围,一会围着转,一会又分列两旁,期间腰铃、鼓声、唱词都没有停下来。
大约三分钟后,似乎已经沉睡的萨满猛地抽动一下身体,接着随同唱词和股铃声剧烈地抽搐起来,虽然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但从身体和后仰的头颅来看,似乎正经历极大的痛苦,而弟子们的鼓声铃声和唱词的节奏也加快了起来,于是萨满抖动得愈快剧烈,身上的法器摇得哗哗响,与弟子们的腰铃声响在一起。其他搭手的弟子们见此赶紧将兵士们送来的火盆中烧红的炭一个一个摆在萨满的面前……
忽然,鼓点腰铃声骤然停止,萨满停止了抖动,睁开了眼,声音听起来颇为悠远深沉,问:“何人请我?”
大将军连忙过来半跪抱拳给萨满施礼:“晚生请来先祖!”
“何事?”萨满头都没转,语调依旧悠远深沉。
“我一时失口让手下军士责罚两位汉族大儒过重,故请先祖来为他们去除病痛,早日辅佐我在白山黑水之地再扩大辽疆域!”
萨满微微点点头,拿起手边的手鼓,咚,敲了一下,他的弟子们便再次跳扭并敲起鼓来,节奏同样是由缓至急,这次是把萨满围在中间,萨满则一边敲鼓一边抖动一边念念有词……
这一幕,把骑在马上的何冰与汤文惊吓得不轻,至于躺在车上的那两人,本来就被抽打得半死不活,躺在车上看的又是漆黑的天幕和火把照映下的树冠,总觉得自己随时会升升到那漆黑的天幕中……忽然来这么一个戴着面具且一身挂坠铜镜法器的人伸过脑袋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就来这么个仪式,在他们看来实在是夸张可怕,在这陌生而漆黑的大森林里,两个人真觉得自己活不过今晚了。
正在害怕。蔡良和范若两人忽然也抖动起来——这把两人吓得面如土灰,因为种抽搐抖动根本不受自己意识的控制,完全是跟随者萨满和弟子们敲鼓摇腰铃的节奏而抖动不已,萨满见两人抖动起来,和弟子们重重地敲了一下鼓,乐声停了下来,二人也终于停止了抽搐。
萨满自己张着手,唱念起来,而后腰铃声又起,这时没有参与跳神的弟子告诉大将军,说林中之神表示如果过后能还愿一头白色公羊作为献祭,就可以保佑两位大儒平安度过今夜,不为各路鬼神所扰。大将军当即应承下来。
见大将军答应了,萨满便拿出水袋,把水含在口中,猛地将水喷在二人身上,接着向天伸出双手,有弟子便从皮囊里为他每个手上倒出一大把粉末。他把手在空中晃了两晃,一手一把粉末,猛地拍到蔡良和范若被打得满是鞭伤的身体上。
于是鼓声腰铃声唱词再度响起,萨满再度念念有词,双手有规律地在二人身上就着刚喷上去的水把粉末和稀然后涂遍全身连抹带拍打,涂完了弟子让兵士归来把二人扶起来,看看后背没有伤,那萨满就把肩头的给他们涂了一层。
都涂完了,萨满原地站立,张开双手向天。在急促得一波快似一波的鼓点和腰铃声中,萨满的身体再度剧烈抖动起来,最后在一齐的鼓响之后,萨满猛地瘫软下去,弟子们赶紧上来把他扶住,扶他重新盘腿坐下。过了一会,萨满缓缓抬起头站起,再度向大将军施了一礼,大将军也回礼,于是萨满便带领着弟子们在兵士的护送下离开了。
目送走了萨满,大将军来到粮车前,对二人道:“我一介武夫,不识两位乃南朝程派大儒,实在失敬。此萨满在临潢府亦是闻名遐迩,如今为两位先生请神祈禳,两位还觉得疼通吗?”
说不疼是假的,但是被刚才那个萨满这么一惊吓一折腾,二人起码觉得命又回来了,而且也不知道何冰到底跟这个大将军说了什么,大将军忽然对他们竟然这么客气起来!还说是什么程派大儒?管他呢,先养伤吧。看来何冰果然是穿越小说作家,知道怎么用现代的知识去获取古代人的尊重!
但是两个人也暗下决心,以后跟这个什么大将军,能少说话少说话,能不说话不说话。
见二人恢复了元气,大将军便将马鞭一扬,已经全队停止的大军,便又继续朝目的地而去。很快,他们最早看到的小军官——叫斡达剌的斥候长,带着斥候营先行到了溪边,又在各处侦查地形一番确认无误后,便迎接大将军的甲骑亲卫军——也就是之前包围四个人的那些人马都披着铠甲的骑士们。在甲骑的护卫下,与大将军并行的何冰、汤文,还有躺在粮车上的蔡良和范若,又回到了之前他们烤肉的那片溪流边的空地。
“啊欠!”何冰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如今深秋将至,姑娘穿得太少了!”1大将军凑了过来。
“深秋将至?”何冰大吃一惊,难怪穿越过来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觉得热,大概是穿越过来时候还有太阳、而后又遭遇了这么一大堆事情没有留意气温感受,现在到了驻营地被兵士从马上扶下来,她才感觉到夜晚的气温是如此低!而何冰惟一庆幸的,就是白天自己在宿舍里开了空调所以穿了长袖衫、后来跟蔡良他们在校园里散步也没换半袖的,否则不用说气候,就算把胳膊露给眼前的古代男人,说不定也代表着什么暗示……正胡思乱想,大将军递过来一块羊皮,“擦擦吧。”
何冰接过一看,竟然是块干干净净还没用过的一小块羊皮,用来擦鼻涕显然不合适,于是她道了声谢,又去溪流边把手脸洗洗,才用羊皮去擦。
“还真是仔细的姑娘呢。”大将军微微一笑,让何冰有些不知所措,从年龄上来说,这个大将军看着大概是3o多岁,本来凶神恶煞但对自己又这般温柔,并不像是有好事,心扑腾扑腾地剧烈跳了起来。
而此时大将军又吩咐:“侍卫,把我的皮袄取出来,给这位姑娘披上!”“是!”
“大将军请稍等,与我同行的三人同样衣着单薄,我又怎么能自己享用大将军的皮袄呢?”
“嗯,姑娘不仅仔细,还有情有义!”大将军再度称赞,招呼手下搬来三个马扎,自己坐一个,另两个给汤文和何冰,并且让兵士把粮车推到近前,扶起范若和蔡良两人,这才嘱咐兵士们去给四人取皮袄。
披上皮袄,才觉得不那么冷了,大将军先站起身,冲四人挨个抱拳:“东汉末,诸葛孔明未出茅庐而知天下事。今日我原以为四位不过是连生女直熟女直都不知道的林中野人,没想到竟然是通晓《大学》的大儒隐士!适才实在是多有冒犯,请四位见谅。以后还少不了就天下之事请教四位,还望多多赐教。”
蔡良和范若再疼,心里再骂娘,而且再莫名其妙,表面上也只能客气。何冰则自信满满地点了点头。
大将军没有坐下,而是继续对四人说:“四位既然是林中高人,那么我也就冒昧和四位互通下姓名了。我乃大辽北面官忠武将军,姓萧名海里。”接着又喊站立在一旁的斥候长、扑克脸以及看押他们时那个大胡子,介绍道:“这个是我的斥候长斡达剌,这个是我手下第一猛将萧琮义,这个是我帐下亲军统领郭孝隆。”于是斥候长斡达剌、那个激烈反对来此扎营的萧琮义以及大胡子郭孝隆,也对四人拱手施礼。
萧海里问:“敢问四位尊姓大名?”
当蔡良、何冰、汤文、范若都报上名字后,叫萧海里的大将军眨眨眼:“四位的名字都是汉名,可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