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礼貌,”阿尔法点了一支烟,“你要喊我妈。”
“你知道我是谁。”姜也冷声道。
“我当然知道,”阿尔法笑道,“你是小也嘛。”
“你错了,他已经死了。”
“不,是你错了,”阿尔法摇摇头,“死的是那个人啊,你看,他在那里。”
阿尔法指向远处,姜也看见海水苍白的礁石岸边放了一套黑色衣帽和一杆巴雷特重型狙击枪。那衣服和狙击枪不知道在那儿放了多久,都已经长了许多霉斑。阿尔法拿出个录音笔,说:“从那套衣服里拿出来的,给你听听。”
她按下播放键,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喘息声。
“阿尔法,我要入海了。不要追随我,重复最后一遍,不要追随我。能跟我来的只有姜也,只有他有资格,其他人都是送死。”
“他肯定没有给你这一段记忆,”阿尔法轻声道,“因为他一直在骗你。小也,你是姜也,你被他骗了,你不是他。”
姜也沉默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不信,一个被篡改认知的人要怎么找回自己呢?”阿尔法叹了口气,“我和你妈想了很多办法,还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算了,留给阿泽去想吧。你现在只要知道一件事,等会儿你必须原路返回,回到我们的世界。我会封死这里的入口,这条路你不必走了,大人的事大人去做,你在家好好读书,照顾妙妙,听老师的话。”
“你是去送死,你根本不知道如何杀死€€。还有,我的确不是姜也。”
“你这个孩子,好固执啊。我从头跟你说起吧,”阿尔法叹了口气,“€€到底是什么,从未有人得到答案。我只知道,€€存在于我们的所有时间,我们的所有世界。人类的历史上不乏对€€的抗争,当€€试图染指世界,我们的祖先曾经用血腥的人祭和繁复的仪式满足€€的需求,催眠€€,让€€退回€€的沉眠之所。可是随着信仰失落,传承断代,€€逐渐苏醒。在这个世界,€€从深海醒来,毁掉了一切。在我们那个世界,€€尚在沉睡,不过我估计也快了,否则姓江的不会那么拼命。
“他曾经告诉我,所有世界的€€本质上是一种意识同位体,就像千千万万块碎玻璃的镜像,只要毁灭一个就可以毁灭全部。他找到了一种办法,一种杀死€€的办法,但必定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你难道从来没有过疑惑,为什么你是那个家伙的复制人,你的大量非编码dna却和€€一模一样?你为什么可以吸收第三只眼,为什么神的眼睛植入你的身体你却没有被降神,而是姓江的篡改了你的认知?”
姜也脑袋一阵阵痛,“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就是江燃,他才是江燃!
“姓江的早就成为€€的一部分了。要杀死€€,必定得了解€€。姓江的以自己的牺牲为代价,成为€€的一部分,再利用思维共振,让你了解€€的冰山一角,还篡改了你的认知。他意志坚忍,一度没有被€€泯灭,不过我想,那个家伙应该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吧,你还能听见他的口哨声吗?如果没有,就说明他差不多已经完蛋了。他把自己做成了引线,埋入€€的内部,而你是他准备好的定时炸弹。他在等待你送上门,和神,和他一起完蛋。”
姜也的左眼也开始痛了,当认知开始动摇,他的脑海似乎掀起了风浪,天翻地覆。
不对,这不对!
他咬紧牙关,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你又要怎么弑神?”
阿尔法朝港口努了努嘴,那里停着一艘潜水艇。
“杀€€谈何容易,我们已经牺牲了太多战友。”阿尔法望着远方,道,“还记得太岁村的红棺漆画吗,那里面其实记载了一种安抚€€的办法。我和你妈妈复原了献祭太岁的仪式,准备用老祖宗的办法试一试。说实在的,这种办法其实更为保险,但我估计姓江的不仅影响了你,还通过€€的力量影响了上面那群掌权的家伙,让他们对他的计划深信不疑。”
姜也摇头否定她,“不对,你说的不对。你用的是姜若初的身体,你的基因没有接受过改造,你无法瞒过€€的眼睛,也无法抵挡€€的呼唤。你甚至根本无法靠近€€。况且,”他最后说,“你一个人驾驶不了核潜艇。”
“谁说我是一个人?”阿尔法道,“摘下你的墨镜。”
姜也皱了皱眉,依言取下墨镜。周遭瞬间多了许多影影绰绰的人影,他这时才现,山脊上站着的远远不止他和阿尔法两个人。无数鬼魂立在他们周围,不知已听他们说了多久的话。他拧眉四顾,无声的鬼魂在向他靠近,不约而同地伸出了手,搭在他的肩头。无数只苍白透明的手重叠在一起,分明没有重量,可姜也感到肩头仿佛扛着千斤重担。
阿尔法说:“我有三百一十九个战友,我从来不是一个人。”
姜也怔愣着,低头注视放在他肩头的透明手掌。三百一十九个人,加上阿尔法,一共三百二十个人。这一瞬间,他知道这些人都是谁了。他又记起那一个个名字,被所有人忘记,只他一个人默默重复的名字。
“是你们。”他低声道。
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回答他€€€€
“是我们。”
如果姜也还记得以前的事,他就会明白这许多年来阿尔法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到底是在做什么。她用姜若初的身体行动,把姜也一个人抛在家里,奔赴所有江燃曾经去过的禁区,带回了这些陷落其中的战友。现在,他们又将重新出,去往下一个永无归途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