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进去,就是一处待客的花厅,中间空地上左右各一片浅塘,该是养鱼种花之所。庭院深深,连廊,小亭,假山,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粗粗望来,宅子占地面积并不是很大,雕栏玉砌下却是有一股盖不住的脂粉味道。
此脂粉味不是嗅觉,而是视觉。
每一处,包括大门那处,都感觉院墙极高,屋门留的极少极窄,只够必要出行。还有那些装饰用的绸布和软垫屏风,和那恨不得拿着厚垫铺满每一处角落的房间。
每一样,都清晰写着,这里是一处女人窝,一处笼住罗雀的金丝笼。
思及传言,桑伶眉心一皱,脚步不停。
这时一根花枝直戳面额横在面前,拦住了去路,她伸手抚开了几乎横叉到鬓边的一朵海棠花。这花似乎是从前遗留下来的,在一片杂草中长得很是茂盛。
从前那片娇弱花草早就被岁月和自然雨露中消亡掉了,只留下强韧的几株花草存活着,还依稀能瞧见从前的辉煌。
桑伶越过那株花草,沿着鹅卵石小径,继续向前,转弯,前往下一段路。
身后的苏落,此时却是笑眯眯地折返,又将那株海棠花折了下来,留了一截长长的花枝,斜插进衣襟里。
另一厢。
桑伶没有多余关注苏落他的动作,眼睛依然在逡巡仔细的看着面前这处后院。
这里是他们探寻的最后一处,之前的所有地方都没有奎阴土,可莫说这玩意了,就是阴气较重的地方都没有。
也不知道那个傀儡师的说法准不准,这里是真的有这东西吗?
脑中思绪宛如乱麻一团,一时间竟找不出线头来。
措手不及间,脚步忽然一阻,有一个温软的东西直窜出来,三两下就跳跃着靠近。桑伶一惊,收紧身形,迅侧身避让。
那东西从身前擦身而过,她只来得及瞧清楚一双绿色的兽瞳,就再无身影了。
“怎么了?”
之前苏落为了去捡那花枝,落后几步,相距一个弯角。桑伶刚才经历的,苏落并没有瞧见。见桑伶惊呼一声,似被吓到,便迅前来搭救。
桑伶摇了摇头,淡淡指了那东西消失的地方道:
“就是一只野猫,估计是误闯了这里。被我的动静惊到,跑了。”
“野猫?这么深的山林处,还会有这东西?”
苏落面上疑惑嘀咕一句,不以为意,却是回头看了一眼那野猫远去的方向。
刚才出现的野猫不过一个插曲,桑伶继续往前走。直到走完了整个后院院落,她才忍不住有些丧气。
没想到找遍了地方都没有奎阴土的踪迹,四周就连那阴气也并不多,难道?
她抬头看天,头顶日光高照,猛烈灼目。
按照之前傀儡师的交代,白日里,阳气太足,那阴气中的东西就不能挖,难道也是因为瞧不见?
或许,自己应该晚上再过来一趟?
……
寒风渐起,一点点的暮色降临,拢住了这片处在深山中的宅院。
荒废、破旧、被世人遗忘的重重院门中,亮起了一点火光,闪动的光亮从格栅木窗透了出来,印在廊下地面上的有两个人影。
桑伶拧干了手中的抹布,低头将那花厅唯一一张红漆木桌再擦了一遍,才勉强将那桌子的表面恢复了几分光洁来。
这里是距离院门最近,本用来招待客人用的花厅。地方宽敞,内里还算干净,连着屋瓦顶面都算完整,没有漏雨。
最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那股脂粉味道,地面直接就是平滑的石板镶嵌,不是那种恨不得铺了满屋的软垫。
“真的是金屋藏娇的住所,这里随时随刻都能让人觉得是女人的金丝笼。”
桑伶摇头叹息,将一个女人物化,抹去她所有的价值,只留了对男人有好处的身体容貌,将一个人彻彻底底的变成一个玩物,圈禁在这里,日日赏玩。
这样的地方,那浓重的脂粉味道,让人有一种从心底里就觉得恶心的厌恶感。
花厅靠窗位置。
苏落正耐心擦拭着一只落灰的白玉花瓶,花瓶小巧,瓶口细长瓶身滚圆,秀气雅致,只是花瓶被岁月侵蚀过,周身环绕一种沉沉的暗色。
桑伶只以为这瓶子是苏落从花厅里捡的,疑惑道:
“这花瓶是好看,只是这么细的瓶口,插上去的花倒是不好找。”
苏落笑笑,突然变戏法般从衣襟处掏出一支海棠花来。将那细花枝掐在手中,对着桑伶摇了摇枝头花朵,侧笑道:
“这不是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