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变天了。
“六月的天,娃娃的脸,现在不是六月,为什么这雨还是说下就下啊。”
桑伶左手横直在眉上,搭作凉棚用以避雨。可头上那雨还是噼里啪啦拼命往下倒,停都不停。小黑奶猫早就先一步就被她放进了御兽袋里,避免成了落水鸭子。
两人奔跑在山路林地,寻找着可以避雨的地方。桑伶只感觉周围暮色茫茫,脚下每一步都能溅出一脚泥水,靴子里全是水,沉甸甸的,没法挣脱。
视线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桑伶维持着奔跑的姿势,侧头回看,立即刹住脚步,指了指那处呼道:
“跟我来,那里有一个山洞!”
雨幕中,一处被矮树包起来的地方,有一洞口还未被完全遮盖,露了半角出来。
桑伶邙山雾林呆了多年,那般复杂的地形都能穿梭熟悉,更何况这小小的泽州山林。
她得意一笑,带头冲了过去,伸手就去拉开那些纠缠生长在一起的藤蔓,少年也过来帮忙。果然,将那些覆盖的草木除去,一个天然的洞口就显露在两人面前。
山洞里干燥一片,大约能容五六人还算宽敞,里面的地势也较高,外面的雨水一时流不进去。
两人坐定,少年主动去山洞深处捡了些矮树枯枝,东西干燥,没一会儿,火就轻松升了起来。
橙红色的火光升起跳跃,驱散了周身不少寒气。
脸上的喜悦消了干净,桑伶苦着脸将靴子里的水倒光。伸手勾住了脚上湿透的罗袜,犹豫间,抬头,对面落座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背过了身,撑着头闭眼,好像在假寐。
无须多言,桑伶低头从少年刚才捡来的树枝里挑了合适的几根,动作迅搭了一个木架子,就支在火堆前,隔在两人中间。再将身上湿透的外袍脱下架上,全用作屏风。
重新换上衣服鞋袜,身体回归干燥,迅将火堆照来的薄薄暖意拢住。湿衣顺手挂在那架子上,层层落落挂了不少,连着火堆照过来的暖意都被吸走了。
桑伶从那架子后面挪出,换了个地方落座,身上更暖了。
擦干湿,抬手简单束了一个男子髻。这种髻她扎得并不熟练,好半天才能将酸软的手臂收了回来。不经意,那手擦过了脸庞,触觉光滑平整。
嘴里那口郁气还未吐出,顿时惊得卡在了喉咙口里!
手下就能明显地觉察出她恢复了原来的容貌,她的掩饰,她的男修模样全被刚才那瓢泼大雨,全冲了干净。
淦!
桑伶想骂娘!!
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脚!!!
修真界对于修士掩盖身份的手段多样,可总是逃不过修为低者抗不过修为高深者的探查,当然拿灵石去砸,是另一种价钱。
桑伶没钱,唯一一点家底还是邙山雾林里挖的灵草灵果,存量也不多。这一路出来,她七七八八用了一些,还剩了一些,可是留着保命用的,不敢瞎用。
所以为了不被修为高深者现她的身份,又不要花钱,她想了一个绝顶聪明的主意——
用凡人的粉膏眉笔,一丢丢的手法,将自己化妆乔装成另一个人。脸涂黄,眉毛描粗,再弄点乱七八糟的什么东西将眉心中的红痣和五官遮掩。近一个时辰的努力,一番下来,她都险些没认出来自己。
这也是她敢出现在牵丝城的缘故,虽然只是杂修、低等修士、凡人很多的城南。
这手段并不高深,可都是物理上的,不能被灵气轻易探查,也算是取巧法子。
只是,这玩意儿竟是不防水!还黑心地要了自己十五块碎银子,虽说银子没有灵石值钱,可那也是她拿灵石去钱庄兑换出来的!
想起当时商家信誓旦旦的模样,桑伶有一种想要去掀了他的摊子的冲动!
越想越气,桑伶抬眼去瞪让她淋雨的罪魁祸,现在正背对着自己的少年——
他有一个挺直削瘦如白杨的脊背,一双蝴蝶骨鼓起翩若欲飞,骨相颇美。
可怒从心头起的桑伶,才不管对方好不好看,只恨不得在那背上戳出一个洞来。
似乎是目光太过灼灼,少年的脊背侧过,露出一张干净清澈的脸,淋过雨,通透的肌肤都好似透明一般,要化了。
少年笑嘻嘻的模样,却半睁只眼,眼珠乱转,不敢来看。
桑伶皱眉,不知对方在做什么幺蛾子,没好气地道:
“深宅呢?你说的就在前面,前面哪里?一炷香了!我在雨里足足都跑了这许久都没有看见!”
少年鼓了鼓脸,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起了另一个事情:
“你衣服换好了?鞋呢,鞋子换好了没啊。”
说话间,少年一个响亮的喷嚏就打了出来,简直是震耳欲聋,响彻在整个山洞里,回响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