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伤势受到牵引,撕开了血肉。湿漉漉的血从白袍下化开,透出层层绑缚的绷带,洇湿一大片,触目惊心。
一股子腥气飘出,伤势扩大。
他苍白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冷硬的像是地上的鹅卵石,硬邦邦的杵着,活像个死了老婆的鳏夫,膈应难看。
脚下一稳,抬脚上阶。
绕过一扇屏风,灼耀泉温暖的湿气便在眼前铺开,那雾气氤氲进了眼睛,带出了几分湿意。
抬袖取帕,却不经意从储物袋中带出了一颗红玉珠子。
那是他从禁忌之地带回来的红玉珠,细细小小的,宛若一颗红豆,又像极了那杜鹃啼血。
原本应当还是和林伶一起葬在禁忌之地,可鬼使神差的,谢寒舟却将它捡了回来,放进了储物袋。
面前曾经的温泉汤池一切如旧,仿若还是最初的模样。可现在空空荡荡的,再没了那少女笨拙且亲近的笑容。
谢寒舟微微蹙眉,若是,当初在师父提出那个要求时,不顾一切立即将林伶带离天道宗就好了。
他的心里徒然生了这个念头。
这念头升起的很陌生,他从来都是向前看,从不后悔的人。
可就在此时,他心中却突然难以自已,不断的重复着这个念头——
如果自己当初。。。。。。不那么相信师门的底线,不要那般立志飞升,立即带她远走高飞,起码她现在。。。。。。还能平平安安的活着。
心脏的抽痛骤然变得剧烈,谢寒舟直到此时,才有些恍然,桑伶真的死了,再不可能会回来,就连尸身,尸身自己都无法给她收殓。
红玉珠并没有初见那般,被少女搁在嫩白掌肉上递来的鲜艳,此时血渍尘土都包裹成浆,灰扑扑的暗沉极了。
他垂目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他捏袖去擦,一下,两下,泥渍太厚太久,偏偏他又不舍得用力,做的都是无用功而已。
身后传来响动。
6朝颜从屏风外跟着进来了,步声杂乱,打破了满室的沉闷。
她一眼瞧见谢寒舟面朝温泉站立的身影,只以为谢寒舟妖爱洁,不顾伤势准备沐浴盥洗。
她意欲阻拦,温和劝道:
“寒舟,要不是巡逻弟子瞧见你,我还不知要找你到何时。你怎地来了此处?你的伤口还未好透,还不能下水。躺床养伤多日,你若实在难受,就打些水先擦洗就是了。”
谢寒舟将那颗红豆珠掩在了手心里,垂袖而落,并不回答。
谢寒舟一直背对着,6朝颜没有现他的动作,只以为谢寒舟还因为禁忌之地的事情置气——
在桑伶献祭禁忌之地后的某一日,谢寒舟突然离开了天道宗,杳无音信。师父将她留在宗门,带了亲信弟子去寻。
没想到,竟是偷去了禁忌之地,想要抢出林伶的尸身!
面对宗门质问和阻拦,他拒不悔改,不愿离开,反抗时还打伤了无数弟子。
他们的师父,天道宗的掌门人——天道子,从来都是对谢寒舟爱重有加,那一次也是怒不可遏的使了强制手段,才将谢寒舟带回。
师徒密谈一番,出来后,谢寒舟就已经被天道子降了宗门大刑,同时定下无事不得下山的强制规定。
处罚不可谓不严厉。
脊背皮开肉绽,伤势严重,又不得使用灵气疗伤,硬是躺床静养了半月有余。
6朝颜将繁杂思绪清开,走到了他的侧旁,继续问道:
“寒舟,这大半夜怎地来了灼耀泉,这里不是筑基弟子沐浴的地方嘛?你的伤口可好些了?还痛不痛?”
谢寒舟袖中的手握成拳头,捏的死紧,手心里钝钝的疼进心口,仿佛如此才能压住心口冷的血洞。
他维持住表面的平静,沉声道:
“尚可,无事。”
温泉湿雾笼罩,遮在眼前,模糊的看不清谢寒舟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