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娘心里乱得很,她不知道如果别人处在自己的处境中会如何做,她只知道看着那些梁人受苦,自己做不到视而不见,战场上的事她不懂,但那些人分明不是将士,他们只是最寻常的百姓,大燕人为什么要把他们俘虏在这里受尽折磨?
青娘也不晓得自己胡思乱想了多久,直到身边缓缓响起一阵脚步声,有男人的足靴露在了自己眼前。
青娘眸心一颤,抬起头看去,果真看见了裴显峰的面容。
“相公……”青娘刚站了起来,裴显峰已是伸出胳膊将她抱在了怀里。
“怎么样,都还习惯吗?”裴显峰的声音中透着疼惜,他的目光先是在青娘的脸庞上凝视了片刻,而后又去看了眼熟睡中的儿子,见母子俩气色都好方才放心。
“很习惯,我和虎哥儿都很好。”青娘不愿他担心,每一次都是报喜不报忧。
“最近实在太忙,没法经常回来陪你,闷了吧?”裴显峰握着她的手,目光中蕴着深切的歉疚与怜惜。
“不闷,”青娘微微笑了,十分温柔的摇了摇头。
“没事就出去走走,没关系。”裴显峰安抚着她。
“嗯,”青娘应了一声,她犹豫起来,终是开口道,“相公,我昨天看见很多梁人,他们被……”
“四公子,前营收到急报,还请您前往主帐。”
帐外蓦地传来一道急切的男声,似乎是出了什么急事。
青娘闭上了嘴巴。
裴显峰抚了抚青娘的面庞,“带好儿子在这里等我。”
叮嘱完这一句话,裴显峰转身大步离开了帐子。
看着丈夫的背影,青娘只得将所有的话都是咽了回去。
夜晚。
俘虏营中充斥着冲鼻的腥臊味,与腐败的食物出来的臭烘烘的味道。
栅栏中,一些妇女和孩子三三两两地围在一处,她们身上都穿着单薄的衣裳,栅栏外也没有毛毡,就那样任由她们在北地的寒夜中簌簌抖。
待听见脚步声后,几个妇人都是睁开了眼睛,就见一个身形娟秀,神色温婉的女子提着灯笼走了过来,她身上披着厚厚的狐裘,是最好的裘皮所制,领口处还带着一圈柔软的锋毛,华贵中又十分的保暖。
她蹲了下来,透过灯笼出了光晕,妇人们可以看见女子眼中闪烁着怜悯与担心。
“这里有些吃的,你们快分着吃吧。”青娘从怀中取出了点心与果饼,向着里面的妇孺递了过去。
几个妇人对视了一眼,她们都晓得眼前的这个女子与她们一样,都是大梁的人,大梁女子身形不似北燕女子那般矫健,眉宇间也不似北燕女子那样强悍。
“你也是被人掳来的,你当了大官的女人?”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妇人当先开了口,其他几个妇人则是纷纷接过了糕饼,喂给了孩子吃。
“我,我不是……”青娘说着低下了眼睛,她该怎么说呢,说自己不是被掳来的,而是心甘情愿跟来的吗?
“谁要你假惺惺的东西,”那年长的妇人看着青娘的模样,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一手打掉了一旁的孩子手中的糕饼,对着青娘斥道,“你也是梁人,怎么能和北燕这般杂碎混在了一起?你可知道他们造了多少孽?杀了咱们多少人?”
青娘的鼻尖酸涩起来,她摇了摇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我不管你是谁,我求你,我求你想想法子救救我的孩子,”从拐角处扑来一个女人,她的怀中抱着一个不足一岁的婴儿,隔着栅栏向着青娘哀求道,“她还不到一岁,她在烧,在这里待下去她会死的,求你,求你……”
那女子一面说,一面不住的给青娘磕头,青娘阻止不了,只能攥着栅栏劝着她,“快起来,你别跪我……”
“男人们都已经被大燕人押送去前线做苦力了,要被当牛马使唤,就剩下我们这些女人,大多是要被送到军妓营去的,我们去了那里只有一条死路,求你救救我们吧,看在我们都是同胞的份上,求你了……”
瞧着这一幕,很快又有别的女人扑了过来,冲着青娘不住地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