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看出了妻子眼中的歉疚之意,裴显峰握住了青娘的手,“赶不上葬礼,我们就去父亲墓前磕几个头也是一样的。”
他的声音是平静的,只除了在客栈的那一日他在青娘面前显出了丧父的痛苦与脆弱,但后来的日子他已是恢复了惯有的沉稳,对待她和孩子也仍是照顾有加,一路顾惜着她和孩子,并没有为了尽快回到大燕而去快马加鞭地赶路。
青娘心里微微一叹,将脑袋偎在了裴显峰的肩膀。
凉州城。
“夫人,”有丫鬟端着点心走了进来,就见沈归仪坐在梳妆台前出神,待听见丫鬟的脚步声后,她似乎如梦初醒般,匆匆擦去了眼角的水痕,转过了身来。
“您晌午也没有用饭,奴婢给您端了些点心,您多少吃一些吧。”丫鬟一面说一面将点心呈在了沈归仪面前。
望着那些精巧的点心,沈归仪却只觉得食不下咽,她轻轻摇了摇头,推开了食盘,与那丫鬟问了句,“前线可有消息传来?”
“夫人别担心,大将军和三皇子都在军营里,军中一切安好,听说今天是完颜震庭下葬的日子,大燕的皇上下令全国举哀,那些大燕人怕是有许久都不会来和咱们打仗了。”
“是吗?”沈归仪眼底涌来一股潮热,她竭力隐忍着,只与那丫鬟吐出了几个字来,“你先出去。”
待丫鬟退下后,沈归仪再也忍不住地伏在桌上,清瘦的肩头控制不住地抽搐了起来。
一切丧仪都已是就绪。
毕兰氏一身白衣,盘着高髻,眼底蕴满了血丝。
她站在灵堂外,身后站满了无数的人,随着礼官一声“起棺”声响起,将军府中顿时哭声震天,哀嚎遍地。
毕兰氏的眼瞳中也是浮起了泪花,但她仍是定定的站在那,待棺椁路过自己身边时,她颤抖地浮起手缓缓的抚摸了上去。
“夫人……夫人……”
有管家小跑着进了后院。
“放肆,父亲今日出殡,怎容你在这里大呼小叫?”完颜显戎怒喝。
“大公子恕罪,夫人,还请您暂缓丧仪,四公子……四公子回来了!”管家“扑通”一声跪在了灵前,话音刚落,众人皆是大惊。
这是青娘第一次看见如此雄伟的门匾,也是第一回瞧见如此气派的宅子。
她不晓得这座大宅究竟有多大,她只晓得当她抱着孩子,跟在丈夫身后,瞧着他敲响了这扇大门后,里面的人看见了丈夫后都是大惊亦或是大喜的模样,有那么多人围了过来,也有那么多人四下里奔走相告,而她的心是慌的,脑子里是乱的,只知道紧紧地抱着孩子,亦步亦趋地跟在裴显峰身后。
她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能露怯,她虽是乡下女子,但不能让人家看不起,可这里的一切实在都太过陌生了,都是她想也未想过,见也没见过的,那雕廊画栋,碧瓦朱檐的亭台楼阁,就连每一扇的窗户上都有浮雕,她一向以为大燕人都是茹毛饮血的,哪晓得这里也会有这样吓人的富贵?
她向着一旁的丈夫看去,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裴显峰竟会在这样富丽堂皇的府邸中长大的,他既然见识过如此的富贵,又怎能瞧得上雪河村?又怎能瞧得上自己呢?
青娘的心里乱滔滔的,直到裴显峰无声地揽过了她的腰,他的手指强劲有力,仿佛要将勇气透过手指传进她的身子里去。
青娘看着他的侧颜,觉得自己的心慢慢踏实了下来,她深吸了口气,跟随着裴显峰进了后院。
“儿子见过母亲,是儿子不孝,回来得太迟。”
灵堂外跪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他眼底血红,身边却还跟着跪了一道娟秀的身影,女子的怀中抱着一个婴儿,似乎是一家三口。
“你身边的是谁?”毕兰氏的目光在青娘身上扫过,与儿子问道。
“她是青娘,是我的妻子。”裴显峰揽过青娘的肩,迎上了毕兰氏的目光,“还请母亲恕罪,儿子娶妻不曾禀明母亲。”
“你的妻子?”毕兰氏望着青娘的五官与身形,冷声道了句,“她是梁人?”
“是。”
“你怎能娶一个梁人的贱女为妻?”毕兰氏喝道。
“母亲,她是我的妻子,是您的儿媳妇,她不是贱女。”裴显峰眉心微拧,他的声音沉着有力,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个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