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想着……临走前去拜访一下旧时故人,就当是了却遗憾了。”
钟弈表情不变,青墨似的眸子里倒着面前那位半老徐娘的身影。
南渐微感慨道:“当真是……当时共我赏花人,点检如今无一半。1”
她舒了口气,叹道:“以你剑心化成的不尽树足够庇佑巫族千万世,你已经做的够多了。”
“我只希望你能尽早进入轮回。”
“这是我临走前最后在乎的一件事。”
她忽地抬头,面容恳切地望向身影单薄的青年:“小晚,你在人世停留的时间太久了。”
“再待下去的话,你迟早会有心力耗尽、魂飞魄散的一天!”
“求你,就当是为了完成我的遗愿,去入轮回吧,别再折磨自己了。”
“执念不消,如何能入轮回?”钟弈浅笑着摇摇头。
“可你的执念全在钟熠!”南渐微几乎是吼着喊出了这句话。
“他还有很多个十年,可是你呢?”南渐微眼眶嫣红,身体脱力般往后退去,笑容惨然苍白:“你们怎么变成了这样……”
“修逍遥道的应北辰沦陷于争斗权势,弑父杀兄。”
“修君子道的简方南做尽小人之事,盗取了阿芜的命格,成了鬼王玉罗刹。”
“修苍生道的应君则受尽众生妄言,死于平民之手。”
“小晚,”南渐微仰头靠在树干上,强撑着不让眼泪流下:“你分明修的是灭情绝念的无情道。”
“比任何修士都要忌讳沾染因果。”
“可偏偏是你……”
“你背负的因果已经够多了,这样下去……你如何能有来世?”
因果深重之人难入轮回。
就算侥幸投胎转世,下一世也必定会灾厄缠身,不得善终。
听她说完,钟弈不甚在意地眨了下眼,跟个没事人似的剥着松子吃,还不忘分给南渐微一把松实。
后者咬着下唇撇过头去,一副完全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钟弈笑了笑,撩起衣袍坐在了树根上,嘴里嚼吧嚼吧松子,含糊不清地说:“可能是我老爹的基因不太好。”
看南渐微疑惑地投来视线,钟弈“啊”了声,摸了摸鼻尖:“我的意思是,我老爹不是什么普遍意义上的好人。”
“你知道的,我也不是全然的好人。”
“我也有自己的私心,并没有你们想的那般完美无私。”
“鸿元大6也好,我原先所在的那个世界也罢。”
“这两个世界像两场大型幻阵一样。”
“轮回和飞升只是‘造物主’编造给我们的虚妄美梦。”
“其他人暂且不论,我只希望我的乖宝能够跳出棋局,自由自在地活下去。”
“而不是成为‘造物主’的养分,成为有心人手中的棋子。”
目前种种都是弈局中的既定步骤,而这场与“造物主”间的弈局早在黎惑那个时代就已开始了。
自从知道他们兄弟二人与古雍国武神黎惑的渊源以后,钟弈就明白自己注定要以身入局。
他们是造物主投落在三千世界中的“阵眼”。
也是造物主打开世界壁垒的钥匙。
但这两把钥匙却在黎惑的教化下生出了自我意识。
追根究底的话,现世与鸿元大6的四界本是彼此相连的兄弟世界。
如同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
黎惑是武神,更是智慧群的智者。
他曾在无意中跌入世界壁垒,获得了造物主留下的“勘天鉴”,并且得到了打开世界壁垒的钥匙——一黑一白两只石头。
回到宫殿以后,黎惑命人将石头雕成了狮子的模样,放在他每日接见重臣的大殿门口。
石狮子承受帝王恩泽,逐渐生出灵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