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出了住院部大楼,就看到了花坛那有一道黑影。
尹蔓手上的灯光打了过去,照亮了黑色的帽子。
似乎是,卢娉。
尹蔓走过去看了眼,果然是卢娉,她坐在花坛抽烟,那上面搁着不少烟头,应该抽了有一会儿了,她的毛病确定不是抽烟抽出来的?她现在怀疑卢娉是有烟瘾的。
“你怎么在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抽烟,卢娉抬眸看到她也有些稀奇:“我在家睡不着觉,你呢?”
“思隐去陪阿姨了,我一个人也睡不着。”卢娉猛吸了口烟,问出来了心里的疑惑:“你到底跟她睡没睡?”
“嗯?”尹蔓的反射弧微微长,先是没有反应过来卢娉说什么的,但猛地惊醒了是哪个睡觉,她扭捏地扯着衣摆:“我——我们还没结婚呢。”
“思想糟粕。”这就是卢娉给她的评价,尹蔓又再次被气到了,卢娉觉得她思想有问题,她还觉得卢娉思想有问题呢,她也坐到了花坛边缘,她质问卢娉:“你不是觉得这个世界的人都是纸片人吗?那你为什么要——”
“生理需求不行吗?”好一句轻描淡写的生理需求,尹蔓觉得她和卢娉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们不仅世界观不一样,甚至连三观都不太一样,要是沉思听到她这句话也不晓得会不会难过。
她忍不住为沉思抱不平:“那你点两个不也一样,反正你很有钱。”
“我都病入膏肓了,你准备直接送走我?”卢娉讥讽地扯动嘴角:“点两个,我怎么不点十个。”
那一口口烟雾越聚越多,她吸入的过于频繁,卢娉是真不怕把自己送走了。
用香烟。
光线是昏暗的,今晚的月亮也不够明亮,衬的卢娉原本就单薄的身子,更多了些凄冷,原本是该让着病人的,但尹蔓此刻显然没有那么好的修养品德,她也往下接,语气不太好:“那你点。”
卢娉的重点与她掌握的都不一样,她是生气了,卢娉倒是饶有味地将她打量一番:“你有兴?这个点,我带你去看脱衣舞?”
尹蔓一时语塞,显然卢娉往下接的话不在她预计之中,或许卢娉跟她不一样,她来了十六年,早就被这个世界荼毒,被她亲手创造的世界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其实除了这本书,她还看过上歌弦安别的作品,很美好,美好到单纯的恋爱。
想像中她该是美好的。
“我没有兴。”尹蔓拒绝的太过于坚决了,沉思斜了眼她:“你性冷淡?”
这就更是无边无际的事了。
“我没有。”
“那你守着柳思隐那么都不动,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纸片人。”卢娉分明是抽烟,不是喝酒,但整个人的状态就像是喝了假酒一样,带着点微醺的沉醉:“我告诉一个好玩的点,她现在眼睛看不见,触觉会格外敏感,随便碰一下都会——”
尹蔓终于生气了:“卢娉!柳思隐不是玩具。”
还挺凶。
她放在花坛上的烟全部被尹蔓丢进了垃圾桶,连带着那不知道哪里来的烟灰缸,卢娉只是淡淡地哦了声。
“沉思也不是。”如果先前还在纠结她们之前的感情问题的话,尹蔓现在连卢娉这个人都不想看见,她递给卢娉一张卡:“这里面有五百万,算我问你买回来沈阿姨了。”
“生气了?”卢娉望着她,眼里有浅浅的笑意:“我还以为你真的一点脾气都没有呢,看来你真的很爱那个纸片人,纸片人又有什么好的呢?”
“卢娉,我觉得你该尊重她们,她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文字。”卢娉淡淡地望了眼她,从另外的口袋里掏出了的一包烟,拆开点燃,一气呵成,星火在指尖燃烧,在黑夜里点亮一小方天地,卢娉的眼神忽明忽暗:“你觉得我要是没把她当做活生生的人,我这个点在这里是图什么?”
她较为委婉地承认了,承认了对沉思的一点点感情。
卢娉给尹蔓递了一根烟,尹蔓接过去了,但没有点燃,她不会抽烟,也不会喝酒,打牌什么的就更不会了,她自己一个人长大,但任何不好的恶习都没有沾染,她以前的同事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别抽了,对肺不好。”卢娉将袖子挽了起来,给尹蔓看她清瘦的手腕,还有腕上的针眼:“放心吧,我只会病死,抽烟抽不死。”
“我真的很讨厌你的说辞。”尹蔓叹了口气,卢娉看着她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指尖的星火点点,她烦躁地将最后一截送到唇边,吐出最后一口烟雾:“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是穿书人的通病,我以前也跟你一样,想着去改变想着去保护她们,去纠正这个世界,你觉得我不尊重她们?我要是不尊重她们,我就不会办学校写小说试图从根本上改变她们,是她们让我失望的,失望过后就绝望了,我什么也改变不了。”
被无力感侵蚀过的思维,已经再也没有多余的勇气,沉思不确定地问:“沈阿姨也让你失望了?”
“她没有,她只会让人生气。”卢娉摁灭了烟头,又抽出来了的一根烟头,尹蔓被她抽烟的阵仗吓住,连忙去按住她的手腕:“别抽了。”
卢娉看了眼她,没有再去拿的烟。
“她挺好的,就是世界不好。”她身上多了萧条感,没有那么让人讨厌,当然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