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阳。
城内已经平静下来,只有那被炸开十几丈缺口的城墙,才算是为几日前的战斗做了明证。
衙署内,郝摇旗和塔天宝也终于收到了退兵的书信。
“再攻巫山的计划终于确定下来了。”郝摇旗如释重负,笑着把书信递给塔天宝,“黄先生已经回了兴山,靖国公也要率军回师了。”
塔天宝接过书信看了一遍,说道:“黄先生开始还犹豫,现在却异常坚决,估计是有什么奇术能克敌制胜。”
郝摇旗微微颌,说道:“有火德加身就是不一样,黄先生不在,这爆破当阳城墙,威力和声势可是差远了。”
因为时间有限,爆破当阳城墙所使用的是从夷陵缴获的火药,还没来得及颗粒化。尽管黄立叮嘱加大了用药量,可威力还是差了不少。
当然,对于当阳这座小城,只有不到三千的清军防守,面对上万明军,城墙一破就战志全无,或降或逃。
对于郝摇旗的结论,塔天宝深以为然,感慨道:“三太子就是三太子,火德攒了这么多年,威力非凡,不服不行啊!”
郝摇旗看了塔天宝一眼,不想纠正,也懒得纠正。只要三太子不在跟前,什么样的称呼都不忌讳。
但他还是开口说道:“私下里怎么称呼都无所谓,可别说顺了嘴,在黄先生面前也改不过来。”
塔天宝嘿然一笑,连连点头,说道:“国公所言甚是,在下记得了。”
正在此时,军官进来禀报,呈上账册,“两位大人,给城中百姓已经放完粮食、银两,所剩下的不多。”
塔天宝接过账册看了看,不禁露出肉痛的表情,口中啧啧有声。
这是黄立的主意,借缴获的粮草物资来结好百姓,并劝他们及时逃难,免受清军荼毒苛待。
“敌待以残苛,我待以宽仁,此为长远之计,为争得民心之举,不必纠结于眼前利益。”
黄立不仅是这样讲的,还说服袁宗第和郝摇旗,下达了严禁强制百姓剪辫子的命令。
既然没有实力长期占领,也无法提供保护,就别给老百姓增加麻烦和困难,给清军制造抢掠屠杀的借口了。
“别小家子气啦!”郝摇旗看到了塔天宝那副吝啬的表情,不禁翻了翻眼睛,说道:“光夷陵的缴获,就够咱们吃上一两年了,还在意这么点粮食和银子。”
塔天宝挠了挠头,尴尬地一笑,说道:“这不是穷怕了嘛,这几年,咱们连县城也没打下过。就是县城粮仓银库的财物,放在以前,也能让咱们乐得睡不着觉。”
并不是整体实力不够,而是各干各的,不能联合作战。
所以,能出动的兵力就很有限,面对城池时,因为缺乏进攻手段,也就担心伤亡而却步。
这次攻下当阳,粮食银库武库都保存完整,虽然没有夷陵那么丰厚,可也算是小补。
何况,县令上吊了,明军对这铁杆汉奸也没客气,把他的家抄了。还有城中的两个为富不仁的士绅恶霸,明军也顺从民意,抄家灭门不含糊。
这还是郝摇旗的压制,要是塔天宝独自领军,能把城中的富户全给灭了。
接过塔天宝递过来的账册,郝摇旗看了看,估算了一下,说道:“就剩这点银子,索性都赏给将士们吧,一人能有半两多,在城内的店铺买些应用之物。”
塔天宝对此倒没意见,说道:“犒赏三军,应该的。这个,不能小气。”
夔东的各家明军,实际上是没有军饷的。条件所限,只能粮食,家眷也要耕种劳作。
即便如此,各家都基本上能够善待百姓,这也是他们能长期在夔东坚持的重要原因。
尽管夔东明军不是红军,杀人放火的事情也干了不少,但以十七世纪的标准,没有任何军队比他们更善待百姓。
史载:李来亨耕屯山田,岁收麦粟草绵,供食粮衣履。招居民与士兵杂处。纪律严明,远商多与往来市贩。
刘体纯勇武饶方略,威信驭众,爱民如子。及至巴东,民始藏匿。已招安生业,竞供租税,蔚然成一都会。巴东民得存十一于千百者,体纯力也。
贺珍、袁宗第招集流亡,建修城郭,开荒减租,革盐弊,军纪严明,与民休息,民翕然归之。出以勤王灭虏为事,入以课农练兵为本。
王光兴先以总兵刘太仓镇施州,为政酷。光兴至,民哭诉之,乃退屯南坪,民称“王营”。光兴招徕难民,约束士卒,秋毫不犯,江南借以少安。
反过来看清军,不管是绿营,还是八旗,都是一样的军纪败坏,残暴的令人指。
“要就马上,明天开拔,转攻远安后,再回师兴山。”郝摇旗叫过军官,立刻就传达了命令。
军官刚刚兴高采烈地下去银子,特务头子高弘智便前来汇报工作。
这段时间,传谣是高弘智的主要任务。先是夷陵,现在又跑到了当阳,工作干得越来越熟练。
“会不会太过刻意,让人生疑?”郝摇旗听完了汇报,不由得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高弘智淡淡一笑,说道:“国公爷有所不知。谣言的传播在起初是刻意的,但听的人多的,再传下去,也就成了无意。第一批刻意的,谁还会记得呢?”
谣言要追查到源头,在后世的大数据时代都不容易,何况在古代?传来传去,最后谁都不知道是真是假,是何地何时传出来的。
郝摇旗仔细一想,深以为然,甚是钦佩地夸赞道:“果然是高见,本公受教了。”
塔天宝嘿然笑道:“夷陵释放的那批伤兵,应该把谣言传出去了吧?吴三桂那厮,可要有苦说不出了。”
高弘智却没那么乐观,说道:“吴三桂兵力雄厚,盘踞云贵,清廷肯定不会因为谣言而对他有什么处置。甚至,还会对他多加笼络恩宠。”
“这么说,黄先生的离间计也没什么效果喽?”塔天宝皱了眉头,望着高弘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