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人都说我还有个三姐,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听家里人,在我出生那天,我三姐淹死在村口的河里,七天后又笑盈盈地回了家。
坐在她常坐的那个位置绣她的鸳鸯,我婆吓了一跳,张着嘴喊我三姐的名字,「来娣,来娣……」
我三姐朝着婆咧嘴笑了笑,张着血盆大口把我婆吃了。
从此以后,我三姐和我婆就失踪了。
直到我十八岁成年那一天,我三姐再次出现在我家门口。
1
我叫何耀宗,我爹说是光宗耀祖的意思,但自从我出生后,我家的气运却莫名其妙坏了起来。
我出生第一天,我姐就淹死了,第二天我爹摔断了腿,第三天,我爷生了大病,没多久死了。
村里算命的半仙说我这叫天煞孤星,喊我爹赶紧把我扔了。
可我是男娃,我爹五十岁老来得子,我前面有三个姐姐,大姐远嫁二姐卖人三姐淹死。
我是我爹的命根子,是何家的独苗苗。
我爹说那什么半仙就晓得扯,拄着拐背着我回了家。
结果我三岁那年,我妈也死了,家里就留着我和五十多岁的爹。
我反应迟钝,脑子不好,话也说不清楚,十七岁都还在读初中。
村里人都喊我傻子,于是我爹挑着锄头走在田里,和那些喊我傻子的人对骂。
「我家耀宗可是要当大官,当县长,当市长!」
田里的人就笑作一团,说我傻成这样还当官。
2
我远嫁的大姐回来了,因为我爹写信找她要钱。
我大姐搭着别人的摩托车翻过两座山,站在我家门口,风尘仆仆。
「耀宗要读大学了,你个当大姐的不给点钱说不过去!」我爸坐在堂屋抽着旱烟,一拍桌。
「爹,不是我不给你,」我大姐卷起她那打了补丁的袖口,上面是密密麻麻,深可见血的鞭痕,「我男人说再给你拿钱就把我抽死,我能啷个办啊爹……」
我爹气得吹胡子瞪眼,拿起旱烟就往我大姐身上抽去,「我以前供你吃供你喝,你现在倒是好了,喊你拿钱拿不出来,你嫁人有个屁用!耀宗学费都拿不出来!你有啥子用嘛你。」
我大姐呜呜咽咽哭着躲:「你十四岁就让我嫁人了,我从小到大书都没读过,大字不认一个,打工都没得人要。」
我爹就说:「那是你自己笨,你那么傻还读书,死去算逑了。」
第二天一早,我推开房门,现我大姐吊死了。
就在我家院的那棵树上,她舌头伸得老长,脖子已经断了。
我不怕,我从小到大见了太多死人,我走过去晃她的脚,就看我大姐的尸体挂在树上滑稽地晃了又晃,我嘻嘻哈哈笑出了声。
玩够了才跑到我爹房门口,一个劲敲门,「爹,大姐死了!大姐死了!」
我爹跑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喊我大姐名字:「哎哟——招娣哦,我的招娣——」
我围着我大姐的尸体又转了一圈,看到她手上有个金灿灿的戒指,我说:「爹,金子。」
我爹立马不哭了。
3
我马上十八岁了,我爹喊了个酸溜溜的道士来,说要给我点灵根。
那道士写了个皱巴巴的黄符贴在我脑门上,然后叽里呱啦念了些咒语。
他念完就转头给我爹说:「你娃这命定是要平安喜乐,但如果再点一灵灯,那必是平步青云,逢凶化吉,大富大贵。但贫道目前精力不够,需要一物来支撑……」他说着朝我爹搓了搓手。
我爹连连点头,塞给道士几张红票子:「那必是,必是。」
那红票子是我大姐的金戒指换的。
道士从包里翻出两根红蜡烛出来,说十八岁那日子时点亮,自然就点了灵灯。
我爹拿着蜡烛脸都笑烂了。
4
我爹让我坐在堂屋里,点亮了两根红蜡烛,又拿出个火盆神叨叨地烧着什么,我站起来一瞧,现是三个纸人。
这三个纸人都是女孩模样,惨白的脸上画着腮红,看起来十足的骇人。
我知道这是什么,在我们老家,这叫借命。
要至亲之人将生辰八字和名字写在纸人身上,再将纸人烧了,那人的好气运就尽了,好气运一尽,生时过得痛苦,死了后还要在地府受折磨。
好气运可以转到别人身上,我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烧我姐的纸人给我借命了。
我爹丢下第一个纸人:「招娣呀,招娣呀,你反正都苦了一辈子了,在下面再苦一点没事,耀宗是男娃,吃不得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