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小翠叩开东宫大门,我终于身怀有孕,皇帝大喜,派了太医久住东宫。
可即便如此,赵琰也还是一日日地虚弱下去。
多可笑,老皇帝尚且健在,我的夫君,却早他一步,命不久矣。
直等到我生下承乾的两个月后,赵琰死在了勤政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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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琰是自戕。
消息很快散播出去,引起了轩然大波。
外界传言,太子是被皇帝赐死,为了让皇帝中意的福王承继大统。
其实有心人只要一想就会知道此事纯属无稽之谈,若是皇帝想要废黜太子,有太多机会,何必等到现在。
赵琰病榻缠绵,原本就活不了多久了,福王年轻力壮,皇帝身体也有好转,根本就不需要急于一时。
可流言只要足够有煽动性就好,又有几人会深究其中道理。
更何况,赵琰一死,平静的大齐便宛若一摊搅浑了的水,正好生事。
民间不知从何时有支义军冒了出来,打出皇帝「残害忠良,逼死太子」的名头来,一路招兵买马,向着京城而来。
皇帝原以为这不过是些民间草莽不足为虑,便派福王领兵,去镇压叛乱。
却不料,义军悍勇无比,福王节节败退,最终竟退回京城。
此番,又有北夏余孽,羌族外敌借义军起事一并难。
大齐一时竟比先前还要危急。
紧要关头,东宫僚属觐见皇帝,言我可平叛。
这是赵琰为我留下的活路。
皇帝的寝宫中光线昏暗,空气中混合着草药味和一些香料的味道,不算好闻,殿内安静得滴水可闻。
他老了,早些年到底被毒物伤了身子。
如今双眼浑浊,满头白,彼时他赤脚舞剑,在我进来后,剑尖抵住了我的颈项。
「朕还真是看走了眼,6云瑶,你可真是,好心机,好谋算!」
事已至此,皇帝若还看不出我在背后捣鬼,那他才算是白活了。
那义军,是我阿兄留给我的兵马。
趁着我怀有身孕,我将小翠送了出去。
早些年的行刺,不过是为了让皇帝放松警惕,放弃掉一些弃子,否则他不会心安。
有了那一次的行刺,我埋在暗中的钉子才会更加稳妥安全。
我从十一岁时就想要杀掉皇帝,怎么会那么轻易失去理智?
皇帝更是,他从未想过要将皇位传给赵琰,否则不会在敌军入侵时把太子留下,更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赵琰不娶妻,不延续血脉而无动于衷,落下一个色令智昏的污点。
他不过是,想趁机,灭掉羌族。
他曾经利用羌族士兵夺下皇位,如今到了想要卸磨杀驴的时候,还不忘记利用赵琰迷惑羌族,让他们误以为联盟稳固。
先皇后,是他杀的。
自己的儿子,是他所害。
从一开始,赵琰真正的仇人就不是皇后!
我嘴唇嗡动,半晌后嘲笑出声:「若是赵琰不死,我或许还能让你活得久一些。他即便知道是你在暗中操纵,可他从未想过弑父——」
「那又如何,我大齐江山,岂能交与外人?」皇帝状似疯癫,「若不是你暗中下毒,朕也不会。」
也不会想着玉石俱焚,想拖着赵琰一起死。
只可惜,他活了下来,赵琰却活不下去了。
「你忌惮儿子尚且可以说是为了大齐江山,可我6家何错之有?你竟致我6家灭门!」
皇帝眼神中露出几分高高在上的嘲弄:「6家是臣,朕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何况,6家历经几朝,树大根深,威望极盛,就拿你阿兄来说,他不过带着寥寥几人逃出幽州城,便能仗着6家旗号,召集大军反攻北夏。朕如何能不防?」
「我6家要反,还能让你端坐皇位这么多年?」我气急,步步逼近皇帝,剑刃锋利,划破我的皮肤,血珠顺着剑刃滚落,鼻尖有血腥气息蔓延开来。
皇帝手掌微颤,我悲愤莫名:「你能杀的,从来都是引颈受戮之人,6家如是,赵琰亦如是。」
「6家势大,赵琰也不过是个野种,朕所行所为无愧于宗庙社稷,朕无错处!」
我拍开他的剑锋,他握不住,哐当一声,长剑落地,「你错了,你最错的,是亲手打开了我所有的枷锁,6家和赵琰。」
「皇帝。」我掐住他的脖颈,「现在,没人能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