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这个,我心里慢慢的有点揪得慌,程恪真如果是罗蔚蓝口里说的一样,是个满手血腥,嗜杀为乐的人,那就算回到了罗家,那……
“哗啦啦啦……”外面的雨只不过停歇了短短的一瞬,又继续下起来了,雨声之中,带着蟾蜍咕叽咕叽的声音,声声入耳。
“那就等到雨停。”程恪的下巴轻轻蹭在了我头顶上:“咱们去找。”
我点了点头,靠的他更紧了一点:“也许,没有咱们想的那么糟。”
“糟?”程恪低下头:“你想的很糟?”
“呃……”我好像说漏嘴了,只好硬着头皮自圆其说:“我只是在想,你跟菖蒲也许……”
“我总不会,白白的认定了,你就是我要等的人。”程恪说道:“虽然忘记了,也总会有原因。”
“我知道。”想起了阴魂不散的阿九和无处不在的菖蒲,我心里无端的别扭了起来,开始莫名其妙的遗憾,遗憾那个当年,没有我。
“对不起……”程恪握住了我受伤的手,忽然说道:“是因为我……”
“我只想并肩跟你站在一起。”我把程恪的手也握住了,笑着回答道:“不是永远只能站在了你背后。”
程恪微微一笑:“好。”
他的笑意,终于不再像是冰川融水,而像是暖阳一样。
“咚咚咚……”外面忽然响起来了一阵敲锣的声音,我禁不住又站起来了:“店老板又有什么事情吗?”
推开了窗格子,却看见敲打着那锣的并不是店老板,而是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
那个人一身黑衣,头上戴着同色的布帽子,腰上围着一道麻绳,身材很雄壮,看得出来肌肉结实,个子也很高,是个威风凛凛的样子,就是长得一张烧饼似的扁脸,配上了不太协调的小眼睛塌子大还带了满颊的麻子,说句没礼貌的,真是丑到没朋友。
“那种赶尸的人必须得长得丑,才能镇得住阴气。”程恪的眼光投过去,说道:“看样子,是一个赶尸匠里面的老手。”
“原来还得长得丑?”我说道:“这也算是个看脸的工作了。”
“不仅要看脸,还得要看方向感。”程恪虽然没有了关于自己往昔的那些个记忆,但是对着这些个阴阳之术的记忆,还是朗朗上口:“拜师学艺之前,一定要在正午的烈日下面自行旋转,等到旋转完毕,还能认出来东西南北的,这才算得上是个有天分的——因为这一行,要在夜间赶路,如果阴天,没有了指引路线的星辰,那很有可能会在荒山野岭里面迷失了方向。”
“想不到干这一行,要这么多的讲究?”
“这一行能做好,才是真正的老天爷赏饭吃。”程恪说道:“跟养鬼师一样,八字要够硬,不然镇不住尸体。”
应该,也是得需要什么大属相吧。
这个时候,那个大汉正起劲的敲打着一面不大不小的铜锣,敲打的手法也非常的出奇,时短时长,时轻时重,像是有固定的点。
而随着那个锣的声音,桑树下面那个细瘦大汉,没有头的身体,忽然慢慢的蠕动了起来!
我早听说过赶尸的神奇,却还是头一次看见,自然睁大了眼睛。
但见那个死尸先是慢慢的动了手脚,接着,不跟平常人一样,弯起来胳膊弯起来腿的把自己的身躯给撑起来,而是宛如一块僵硬的板子,径自从地上直直的弹跳了起来,全身上下,连一个弯都不打!他记欢扛。
对了,人死之后,尸体会出现了肌肉强直现象,根本也是没法子打弯了。
而那个赶尸匠口中则念起了咒文来,跟李明朗和四姑姥姥那种咬字清楚,旁人都能听得懂字面意思的不同,这个赶尸匠口中的咒文,细细碎碎,带着浓重的西川口音,根本也让人听不明白是什么,但是那尸体却听得懂,但见那个尸体非但没有奔着赶尸匠过来,反而转了身子,直直的往大桑树附近跳过去了!
“这叫做寻尸。”程恪说道:“尸体会利用跟自己相似的阴气,将自己残缺的肢体给带回来。”
原来赶尸匠,真的还有这一门本事,怪不得刚才胡家姐妹心心念念的,想要问赶尸匠能不能找回来自己姐妹的头呢!
那个尸体先是试探性的奔着那个桑树赶了过去,脚底下,还踩了不少的蟾蜍,但是现在门廊里面没有外人,也就没人去阻拦了。
那个桑树昨天被雷给劈了,满地上都都是落叶纷飞,今天胖馒头应该也是因为雨下的厉害,并没有时间过去收拾了,枯枝断叶就着落雨泡在了水里,很有一种惨不忍睹的感觉。
而那个无头尸体则踩踏着那一堆的东西,一耸一耸的,居然就要往树上跳!
当然,他上不去。
而这个时候,那个赶尸匠就放下了那一面铜锣,亲自出马,到了那棵桑树下面,手脚并用,十分矫健的爬了上去。
“程恪……”我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这个赶尸匠上了那个桑树左近去,会不会也跟细瘦大汉一样,被那个蟾蜍怪东西扑上去伤了?
程恪只是摇摇头,说道:“他干这一行这么久,自然能分辨危险与安全了,更何况,那个东西现在被赤血咒给伤了,肯定躲了起来养伤,哪里会因为什么事请,就贸然出来找死。”
果然,那个赶尸匠猿猴一样的揉身而上,窜了上去,一只粗壮的胳膊伸进了那树洞之中,用力的掏挖了一下,一个人头,就这样的被那个赶尸匠取了出来!
接着,那个赶尸匠将人头往下一丢,细瘦大汉的身体将那个头接着,重搁在了自己的脖颈上面了!
这一串的动作,利落至极,丝毫不拖泥带水,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细瘦大汉得到了那人头,也就呆住不动了,赶尸匠瞥了我们一眼,大概也看出来了我们不是什么普通人,又没有多事的样子,就没有理睬我们,张口跟屋子里面喊道:“小圆,出来,拿着针线!”
这个赶尸匠不仅人丑,声音也嘶哑难听的很,估计着,这也是赶尸匠的专业素养之一吧。
只见侧房那个门帘子一掀,露出来了一张小姑娘的脸,也就是二十出头,本来是个花一样的年纪,可有点让人遗憾的是,这个小姑娘,比起了那个赶尸匠来,丑的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外翻的孔,塌陷的额头,面颊带着浓重的红色,应该也是一个当赶尸匠的后备力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