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错事,为此得到教训是天经地义。只是这个教训太过沉重,要用所有人的命来填。
他,填不起。
顾不得影八影九就在不远处,有些话不说出来,会梗在他喉咙里憋得心慌:“是我的错。”第一句话说出口,剩下的也就顺理成章,“若我能听你的话把张三调回商,或者干脆抓起来,也不会让你陷入这样的死地。”景凌之的教训还没有磨平他因来自现代而生出的傲慢吗?那满身的血迹鞭痕还没有教会他谦卑地面对这个世界吗?为什么他会自大的以为那不过是个孩子?为什么在他没有彻底认清这个世界的时候就自以为是的伸出“援助之手”?除了不合时宜的自我满足,看看他还换来了什么?
景凌之没有说话。
苏鸿宇就像只鸵鸟一样躲在黑色的阴影中,惶惶然想,他一定是在怨自己吧?他确实该怨自己的,占了他最重要的人的身体不说,还自鸣得意指手画脚,现在两个人都要完蛋了,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埋怨自己呢?
这时,老王一声爆喝打断了快要把苏鸿宇淹没的愧疚:“你居然不记得了!你怎么能不记得!十年前,常山衡教入口,若不是你毁了我的丹田,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被白驰那个蠢货抢了掌门之位!十年里,我失去的东西,就拿你的命来偿吧!”
随老王一声领下,散落的黑影有序地起攻击,一步步缩小包围圈。
景凌之听出了主人话中的自我厌弃,他有心反驳,奈何那些黑影进攻太快,行踪鬼魅,实在不是解释的好时机。
影八影九确实没有辱没了他们如此高的排名,敌方人数众多,训练有素,景凌之三人竟能守得滴水不漏。若不是要护着苏鸿宇,脱困而出也不是什么难题。
老王绝不希望自己如此大费周折,最后功亏一篑。好在他早知道东华派的暗影们是什么货色,也早留了后手。他抽出一根黑色的竹笛,吱吱呜呜吹起来。
影八影九还好,景凌之原本准备格挡的动作一顿,他周围的暗影立刻抓住机会上前,手中的兵刃直指要害。
景凌之强行凝起溃散的内力,右手挡下划向咽喉的剑,侧身用左臂接下本该刺破心脏的攻击,握紧短剑的右手猛然力振开对方的兵器,一道银光闪过,攻来的两人已经倒在地上,喉间喷涌的血很快淋了满地。紧接着,他抬脚踹飞紧随而来的暗影,短暂清理出一片空地,一下子跪跌在地上手撑住地不断喘着粗气。
还有不怕死的人冲上来,景凌之来不及调息就要再战,这时一柄长剑从他背后刺出,平平的一剑,正正将那个人的心脏捅了个对穿。
“这是怎么回事?”苏鸿宇皱紧眉。一直以来都如臂指使的内力沸腾着想要逃脱他的掌控,横冲直撞,撞得经脉隐隐疼。剑招还能使得出来,威力却远不及平时。
景凌之更甚,他连使出剑招的内力都没有了:“回主人,是蛊。”
一片冷兵相接的碰撞声中,唯有老王一人笑得得意:“哈哈哈哈,苏泓御啊苏泓御,中了我的蛊,任你天大的本事都别想逃出我的手心。”
苏鸿宇荡开剑上的血,剑尖斜指向地面。第一次杀人,他却觉得不过如此。收起繁杂的心思,眼里心中只有狂笑不止的那个人,以及唯一的一个念头,杀了他。
厮杀声渐渐远去,十三式基础剑招清晰浮现在脑海,看不清面目的长衫男子拿着那把被他转赠给景凌之的剑,或辟或挑或削,最后都化成一剑。身随心动,苏鸿宇运起轻功,眨眼间穿过纷杂的战场,向前简简单单地一刺。
意识回笼,刺耳嘈杂的笑声戛然而止。苏鸿宇他平静地看着老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颤颤巍巍:“不、不可能,你的武功。。。你的武功。。。你骗我!”他伸手握死了刺穿自己胸口的剑,几近癫狂,“骗我又如何,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三声弦响,三个方向,苏鸿宇想收剑回防,手上用力,剑却纹丝不动,此时再弃剑为时以晚。危急关头,求生的本能让他后撤一步,带动老王挡在他的身前为他扛下一箭,剑鞘打飞一支,剩下的只能用身体硬挡。他想,只希望别太疼。
“扑哧”一声响动,是箭刺入□□的声音,苏鸿宇却没觉得疼。
最后时刻,有人闪电般冲到他的面前,为他挡了这一下。
静如止水的心,一下子乱了。苏鸿宇眼睁睁看着影八无力倒在地上,断了气息。
这是一支毒箭,见血封喉。
影二他们死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还能骗自己还有机会救人。现在影八也死了,就在他面前,黑色的血在蔓延,直到他的脚下。
苏鸿宇踉跄地退了两步。
“走啊,主人,快走!”有人在嘶吼。苏鸿宇茫然地去看,景凌之费劲撑起乏力的身体,艰难挡下疯狂向他扑过来的黑衣人。
在更远的地方,还有不知数量的同伙在往这边赶。他身前是厮杀的战场,身后是通往生的道路。他站在交界处,只要拼命奔跑,就能把这里的一切远远甩开。
“主人,快走!”景凌之还在拼命。
大脑已经停摆,只是机械的跟随指令运起残存不多的内力往生路的方向冲过去。
只要,再一步,再往前一步。
在即将逃出生天的时候,鬼使神差般,苏鸿宇回头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