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一顺着统领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这么个老头儿,刚巧他认识。左右看看除了影卫没有别人,影一三两步蹭到景凌之身边,悄声解释道:“这个人在咱们衡教呆了四五年了,认识的人都叫他老王。进衡教前一直在常山脚下捡垃圾。有一年冬天快要冻死的时候被张三看见,张三求了他爹把人带回来,又去求了商队的管事李叶让这老头留下。李叶心软,拗不过他,加上张三的爹愿意把自己的饭分一点给老头,李叶就同意了。再后来见这老头老实本分不惹麻烦能干活儿,还给了月俸。”
说话间,老王已经走到了门口,准备敲门。
影一接着说:“统领命我查清张三在商接触的人时,这老王是排在第一个的。我带人搜了他的房间,干净的很,没有现可疑的地方。”
门开了条缝,张三探出头看见是老王站在门前,赶忙把门开大了将人扶进去。
“影一跟我进去,剩下的在外面等着。”景凌之紧贴屋檐静悄悄滑进房间,轻飘飘落在房梁上,没有激起一粒尘埃。他身后影一紧随其后。俩人屏息趴在梁上,凝神关注下面的动静。
角落里,一只不起眼的蜘蛛悄悄爬过。
房间里,有的东西已经开始打包,还有的没来得及收拾,临时堆在地上。整个屋子乱糟糟的,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随张三一起来的几个人见老王进来,都极有眼色的说要出去转转,把屋子留给这一老一小。
“爷爷你怎么来了?”张三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左右看看,没找到能坐的地方,几步走到床边把杂七杂八的东西往旁边一推,好歹空出个位置来。他把老王扶过去坐下,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低着头,捏着手指头不知所措。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看看嘛。”老王一把把人拉到自己身前,摸出那个粗布小包,强塞进张三手里,“当初要不是你把我捡回来,我哪能有今天。这些钱不算多,我在这儿呆着有吃的有穿的也用不上,你拿着。去了教主大人那里多听多学,少说话,多做事。碰到什么难处,别怕麻烦,一定要来找我。你爹就你一根独苗苗,老头子我就算拼了命也要帮他照顾好你。”
话说到伤心处,两人更是抱头痛哭了好一会儿。眼看时间不早了,老王又叮嘱几句,才一晃一晃的离开。
张三他们动作利索的把该拿的东西打包带走,早有管事候在一边,在他们走后用白条把门重封起来。
“叩叩叩”三声敲门的轻响穿到苏鸿宇耳朵里。
他放下手中大半天都只翻了一页的书,扬声道:“进来吧。”
一身黑衣的人闪身进屋,第一件事就是对桌边坐着的人跪拜下去:“属下见过主人。”
“你我之间,何需这么些虚礼?”
“礼不可废。”景凌之坚持做了全套。
苏鸿宇无奈地摇头。不过搬出书房一天,这人就捡起从前的规矩,不,比从前还要恭敬许多,似乎想要一股脑把前几天的份儿也都补上。他走过去把人从地上拉起来。一上午没见,这人脸色还好,看来这次的任务确实像他自己说的,并不难。身上的衣物与平常一般无二,就是凑近了总能闻到一点极淡的尘土味。“查出什么了吗?”边说着,注意到他嘴唇上干起了皮,回身拿了个杯子将桌上的茶倒了一杯,塞进景凌之手中。
景凌之神色黯淡的摇头:“并未。”,躬身双手捧过那杯微凉的茶,手上一顿,眼睛扫一眼书桌。桌上放着一些纸,大概是刚刚不小心碰到了,有几张散落在桌上,另外一个茶杯,一壶茶。他道一声“谢主人赏。”罢了,以手遮掩,将茶一饮而尽。
苏鸿宇也不意外:“若真有问题,时间长了总会露马脚。倒是你,身上的伤口没有裂开吧?”
“主人的叮嘱,属下不敢忘。行动时多有小心,因此并未裂开。主人可要验查?”
“也好。”免得这人对自己的身体不上心。
苏鸿宇关好书房的门,将人引至屏风后的榻上。
景凌之宽衣解带,快除去上衣,然后背对主人跪坐在榻上。
习武之人常年苦修,身材修长,肌肉线条流畅,看着赏心悦目。美中不足的是上面爬满了狰狞扭曲的黑色蜈蚣,让人触目惊心。不是没有看过景凌之的身体。但之前每一次,这人无不是满身血污,严重时甚至昏迷不醒。那时他满心关注的只有伤口,哪顾得了旁的东西。
这是第一次,光天化日心平气和的时候,离景凌之这么近。
黑色的痂摸起来有些硬,粗糙的很。苏鸿宇仔细看过,有些痂周围红肿,应该是不小心牵扯到了,好在没有裂开。除此之外,景凌之尚且完好的皮肤上,他同样找到不少已经凝成疤的痕迹,或深或浅,爬满了整个背部。它们曾是刀伤、剑伤、或是刑伤,好几处离要害只差一点。现代的人,哪怕只是卷刀划出的小口,都能大惊小怪半天。要想留下这样一身痕迹,景凌之曾经受过多少伤?吃过多少苦?又有多少次生死一线?除了他自己恐怕没人能、不,大概就是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吧。
景凌之安静跪着,将身体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主人面前,心里想着自己应该没有违背主人的命令,一面又有些后悔来之前没先让影一帮自己检查一下。身为影卫的警觉让他即使背对主人,也能清晰察觉到有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并不激烈,只是专注地检查他的伤口,却让他不自觉收紧肌肉,整个人如惊弓之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