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我最铁的兄弟岳飏,最近在负责监察处的夏季特训,幸亏底下那帮人都服他,我才能天天溜号躲懒……岳飏!这边!”
傅琛笑着挥手示意,远处那黑衣教官一回头。
年轻的岳飏还没有后来那样越年龄的沉稳,他的第一反应是顺手抄起水瓶砸过去并大骂再次溜号的挚友,下一秒视线却落在沈酌身上,猝不及防一怔。
“过来!岳飏!”傅琛大力招手,又指指沈酌:“——研究院的沈主任!”
沈酌站在尘土飞扬的训练场边,因为太热而出了一点汗,侧颊在阳光暴晒下仿佛是透明的,乌黑的眉角不悦地微微蹙着,像一枝突然被移栽到靶场上的兰花。
岳飏看着他,一时间心跳如鼓,想挪开目光却又做不到,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紧张地在大腿上拍了拍灰,才上前拘束地伸出手:
“……您好,沈主任?”
“监察处的所有日常事务都是岳飏经手的,回头实验室有需要配合的地方可以直接去找他。”傅琛突然想起什么,笑道:“对了,签字的东西找他也行,反正都是一样的!”
沈酌一直挡着刺目的阳光,直到这时才终于给了面前年轻的副处长一个正眼,然后伸手去敷衍地握了握。
——就在双手相触那一刻,他感觉到对方露指手套下的肌肉几乎是僵硬的,掌口脉搏陡然急促。
那不是因为炎热而造成的急促。
傅琛在跟岳飏打趣什么,好像是在说晚上出去聚餐,岳飏胡乱地应承着,虽然听上去更像是为了掩饰紧张。他的眼睛不敢朝沈主任乱看,下意识低头盯着地面,倏然感觉到身侧一道清晰鲜明的视线,不由一抬头,正对上了沈酌饶有兴味的打量。
那一瞬间没人现,岳飏大脑几乎空白,全身肌肉都绷到了极限。
那只是刹那间的事。沈酌收回了目光,轻描淡写如水墨流转,仿佛那只是个不经意的对视,仿佛他对岳副处长眼底的炙热和慌乱都不曾觉察。
那天晚上他们还是出去聚餐了,很多研究员跟监察处的人都在,坐了满桌觥筹交错,热腾腾的火锅冒着香气。沈酌没吃多少,疏离地坐在那里,偶尔能感觉到人群中那道难以掩饰的视线投来,带着极力隐忍的热度,在自己身上隐蔽一瞥又仓促移开,但他没有理会。
他始终不曾理会。
他走过的道路充斥着反对、厌恶、不理解,也夹杂着憧憬、爱慕和扭曲的**,有无数双徒劳伸出想要引起注意的手,他始终习以为常。
——那无数个隐晦的凝望本可以不见天日,如果不是三年前那场爆炸强行扭转了命运的拐点。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地下室灯光昏暗,四周人影攒动,血腥强烈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刑讯很快变成了一波比一波激愤的浪潮,篝火在噼啪燃烧,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
“杀了他!”“不说就杀了他!”“杀了他给傅哥陪葬!!”
……
沈酌被绑在扶手椅上,汩汩鲜血挡住了视线,终于喘息着笑了一下:“……岳飏。”
岳飏挡在那群疯狂的行刑者前面,新晋的进化者头领攥着刀半跪下来,没人能现他语调战栗而急促:“这些人已经压不住了,沈酌,你知道s级信息素是怎么回事。只要你告诉他们爆炸前生了什么,只要你随便说点什么,我都能想办法阻止——”
“你一直在看我。”沈酌在他耳边轻轻道。
仿佛按下暂停,岳飏猝然僵住。
“这些年来,你一直在看我,你让我很困扰。”
沈酌笑起来,苍白冰凉的唇角浸透了血,在人声鼎沸中只有他二人能听见:“如果你今天让他们杀了我,我们都不会再有这种困扰了,是不是?”
“……”
火焰明昧跳跃,岳飏的侧影在黑暗中仿佛一尊凝固到极点的石像。
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或者只是短短几秒钟,他仿佛终于下定了某种破釜沉舟豁出去的决心,从牙关里挤出沙哑的声音:
“……我知道了。”
“为傅哥偿命!”“弄死他!”“今天就弄死他!!”
石块在地面拖拽出尖锐摩擦,火焰中生铁出刺鼻的气味。岳飏站起身,指甲深深刺进掌心血肉,但声音却骤然提高,刹那间压过了所有喧杂,坚决到了冷硬的地步:
“我们不能杀他。”
霎时周遭一静,紧接着一石激起千层浪,四面八方群起爆:“为什么!”“难道岳哥你不想为傅哥报仇吗?!”“就是他害死傅哥的!”“就是他!!”
“——国际监察总署要他上法庭,今天不能杀他。”
岳飏顿了顿,喉结剧烈上下一攒,强迫自己说出每个字:“但我们可以惩罚他,让这血债永不消退,向天下人公之于众……”
四周人影憧憧,烧红的刀尖落下,在左手背上刻出一生难以消退的、极端羞辱的标记。
沈酌手一松,手机啪嗒掉在桌上,良久望着半空喃喃道:“……我怎么没早点拉黑他?”
陈淼:“初恋?”
申海市监察官转身走向餐厅门口,完全视三人如空气,任谁目睹这一幕都会相信他只是个碰巧路过的,绝对不认识后面这几个货。
“有吧,十大常任监察都有。”水溶花说,“基本都不会出现就是了。”
陈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