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个声音说道:&1dquo;这么说起来,现在大街上都是&1squo;防盗井盖’,不值钱,怎么这井盖还消失了,好像那凶手故意让人现尸体似的&he11ip;&he11ip;”
回到家的时候,父亲正躬着身子在阳台上喂泥嫩,他恹恹地抬眼看了看两手空空的我:&1dquo;早点呢?不是出去买早点了吗?”
&1dquo;刘太太死了。”我说。
父亲心不在焉地将一些鱼虫的干尸洒进鱼缸,说:&1dquo;得了那种绝症,死了也算是解脱,下午你去她家里给上两百元分子钱,毕竟邻居一场。”
&1dquo;不是住在楼下的刘太太。”我咬了咬嘴唇,&1dquo;是住在附近别的小区的,我们也不认识,听别人叫她刘太太,好像是被谋杀的,尸体抛在下水井里,都快被强酸烧没了&he11ip;&he11ip;”
父亲的手顿然偃在半空,他不经意地瞄了二眼墙壁上的老皇历,然后闷着头穿好衣服,急匆匆地出了门。
第2章
上午十点的时候,大雾已经散去,透过阳台的窗户望去,刺眼的警戒线里,黑漆漆的井口无辜地仰望着天空,似乎要将刚刚来临的光明一并吞噬。警戒线周围仍然滞留着几辆警车,周围有一些闲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不时指指点点。
刘太太不是我杀的。我将拖布泡进消毒液里,准备擦地板。我与她素不相识,甚至根本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房间里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一定是下水道里的泥揪,是的,那些该死的、邪恶的泥鳅。我拖地板、擦桌子,把每一扇玻璃都擦得如若无物,然后便坐在沙上看韩剧,想尽一切办法分散注意
力。
中午的时候,父亲提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回来,七八条泥揪挤在狭隘的空间里,惊慌失措地挣扎。他将泥鳅倒进鱼缸里,又捞出两条体型适中的,恶狠狠地将它们丢进马桶里。泥鳅们在旋转的水祸里挣扎了几下,伴着压抑的水声,很快消失在下水道的入口。
几十年的老房子,下水道难免不通畅,马桶里时常会泛出污水,散着令人作呕的臭气,因此父亲每隔一段时间,便向马桶里放两条泥揪。这一习惯保持了二十年,甚至为了方便,他还专门在鱼缸里养了好几条,以备不时之需。
我不知道那些被冲入下水道的泥鳅们将会面临怎样的命运,或许它们会在崎岖的管道中碰撞而死,或许它们在浑浊的污水中室息而死,又或许,它们中的一部分顽强地存活了下來,在成分复杂的污水里变异成吃人的怪物。它们虎视眈眈地守候在每一个下水道的出口,透过井盖的缝隙仰望着踏上井盖的每一个鞋底,耐心地等待着那些不小心跌入下水道的人,然后它们便用那受过污染的、腐蚀性极强的口水,将失足者的身体淹没。
我回过神儿,自嘲地笑笑,已经二十八岁的人了,竟然还会如此胡思乱想。父亲翻弄着墙上的老皇历,问:&1dquo;上个星期面试的那份工作怎样?”
&1dquo;我不喜欢。”我心烦意乱地说。
&1dquo;李阿姨介绍的那个小伙子呢?谈得怎么样了?”
我腾地从沙上跳起来,不悦道:&1dquo;他不喜欢。”
父亲皱起眉头:&1dquo;为什么?”
我恨恨地说:&1dquo;我说结婚后要把您接过去一起住,他扭头就走了!”
父亲呆呆地望着老皇历,翻到其中的某一页,歪歪扭扭地画两条线,看起来像两条分道扬镳的泥鳅。
第3章
春节过后,父亲对那本老皇历生出莫名的兴,没事时便对着它呆,反反复复地翻着,有时候边翻边伸着手指头,算了又算,似乎在翘以盼地等待着什么好日子,可他这样固执的老头,还能有什么盼头呢?
趁着父亲到菜市场摆摊,我摘下挂在墙上的皇历,翻到父亲做了记号的那一页,三月八日,这一天不仅仅是妇女节,也不仅仅是我和父亲共同的生日,它还是某个人的祭日,某个孩子的。
望着这一页皇历上那个歪歪扭扭的&1dquo;V”字型符号,我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这个老顽固为什么会在这一页做这么诡异的一个记号?难道他知道那个关于下水道泥鳅的秘密吗?难道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个秘密,他才会冷嘲热讽了我二十年,才会故意不让我幸福,才会如影随形地黏着我,甚至就连我嫁人,他也要跟着来,连累我错过无数好姻缘。
那一年,我八岁。
八岁生日之前,母亲丢下我和父亲不辞而别,从那以后,父亲就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脾气暴戾的男人。他用泥揪来疏通下水道的习惯,就是在那时养成的。每当他看着泥揪慌乱地被冲入下水道时,脸上总是带着恶狠狠的快意,仿若被冲下的是我那抛夫弃女的母亲,是他心中压抑已久的愤懑。
那时我时常抱着家里的马桶呆,有时也会为泥鳅们悲惨的命运黯然落泪,心底祈祷着它们不会死,而是在暗无天日的下水道里,慢慢长大、繁衍。后来有一天,楼下的下水道井盖被偷了,我趴在入口,眯着眼睛希望在污水里找到泥鳅的身影。邻居家的小薇嘲笑我异想天开,我一气之下将她推了下去。傍晚时,当小薇的哥哥质问我小薇在哪里时,我搪塞不过,又将他骗到下水道口&he11ip;&he11ip;
那个下水道的井盖第二天就盖上了,没有人知道小薇和她的哥哥去了哪里。一个月后,当下水道井盖再次失窃时,人们才在那里现了两截小腿,一截上穿着小薇的鞋子,另一截上是小薇哥哥的——我想,泥鳅们一定吃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