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叛逆的张子轩正苦哈哈地写周末作业,对此一无所知。
林维桢又反问:“你和梁岚呢?”
“堆,每年都有。”何清道,“堆完了还要给她当摄影师,跟雪人拍合照。”
何清一直住校,回家待的时间本就不多,碰上下大雪,梁岚更不会放过机会。
林维桢想着那个画面就笑了。何清就是这样,要是把谁放在心上,一定对他特别好,甚至是惯着了,也怪不得梁岚黏他。
“以后有机会,”何清抬朝林维桢看过来,“一起堆一个。”
林维桢喉头动了动,说了句“好”,声音没完全出来,也不知道对方听见没。
一起堆雪人这种事情太奢侈,他都没敢想过,这会儿突然一想,念头就扎了根,赶都赶不走。
冬日傍晚温度已经很低了,林维桢却忽然觉得热,特别热。他伸手把围巾摘下来,又拉了拉领子,下意识地扇了几下风。
何清看在眼里,略略偏头,嘴角扬了一下。
八点二十分,摩天轮终于允许入场了。
林维桢前前后后看了几眼,排队的几乎都是小情侣,有嘻嘻哈哈聊天的,有腻腻歪歪牵着手的,还有女孩子把头靠在男朋友肩上,一副小鸟依人的娇羞模样。
林维桢觉得更热了。
两人来得早,运气还不错,卡着点儿排到了五号舱。舱门一开,一股清的花草淡香便扑面而来。舱里也明显布置了一番,墙角挂着圣诞树上常见的装饰星星,两侧都有座椅,工作人员还贴心地铺上了绒毯垫。
林维桢踌躇一会儿,没坐下。
舱里有些暗,他一下子就想起了跟何清住在宾馆的那个晚上,乱七八糟的想法如河流奔涌,倾泻而下。
“不坐?”何清问。
封闭的环境里,他不需要说多大声对方就能听见。压低的声音却更能刺激人的神经,哪儿敏感往哪儿戳,林维桢微微握起拳头,“嗯”了一声:“站着视线好。”
“行,”何清从座位上起身,居然也走过来,和林维桢并肩而立,“是挺好。”
摩天轮已经开始缓缓转动,玻璃窗外,城堡的轮廓依稀可见。五号舱再往上走,小半个游乐园逐渐映入眼帘,路灯都开了,散在各处,如繁星落在夜幕里。不远处,旋转木马如一颗璀璨的金色钻石。
两人挨的很近,能听见彼此不轻不重的呼吸声。
“何清。”林维桢低声道。
他总觉得自己要说些什么,有很多话,很多很多话,被岁月打磨的锃光瓦亮,在夜色里,被满园的灯光一照,映出的都是何清的影子。
“嗯,”何清看向前方,应道,“我在。”
林维桢顿住,没了下文。
何清在心里一边叹气一边笑。
谁能扛得住心上人剖心剖肺的告白呢。
但林维桢上次告了白又没承认,还侥幸着何清没听见。何清是存了点私心,他想好好听一遍,再藏起来,当成宝贝翻来覆去地品。
摩天轮继续升高,隔着舱门都能听见外面响起的欢呼声——是烟花演出开始了。
开场要的就是震撼的效果,一排烟花齐齐地在夜空绽放,拼出“埃夫特”的花体字母,游乐园主题音乐响起,人群跟着躁动,不少坐在地上的都站起来,随着旋律朝城堡挥手。
舱内的两个人各怀心思,还是一样地安静。何清试探道:“喜欢烟花吗?”
林维桢点头,侧脸被烟花打亮,又随着烟花消逝暗下去,眼睛里溢满了情绪。
这人想的太多,何清心道,一句话掰成两半想,一件事儿还没生就虑到几年以后。
何清怪不起来,也怨不起来,除了怜惜还是怜惜,只想着怎么对他好,能弥补过去二十年的缺席。
烟花直冲云霄,噼里啪啦地散开,又如瀑布一样流下,城堡灯光大开,色彩变幻,对应着烟花的节奏。笑声萦绕在游乐园的角角落落,人们举着手机,记录下昙花一现般的绚烂。
这一天过的如梦境一般,林维桢眼里映着烟花开了又散,散了又开,不知道此刻是不是梦的尾声。何清在这儿,在他身边,也是如昙花一般么?
但他为什么要带自己来摩天轮看烟花?
林维桢悄悄看了何清一眼,抿抿嘴,还是没吭声。
何清被看的心都要化了,他笑了笑,觉得自己刚才的愿望恐怕要落空。
“小时候家家户户过年都放烟花,”何清道,“那时候管的不像现在这么严。我趴在窗户旁边,看完了这家放,再换个窗户看另一家。有个词叫万家灯火,我觉得万家烟火也挺好,总有一朵烟花是来点亮你的,总有一盏灯是为你留的。”
“维桢……”
林维桢蓦的转头,第一次听见何清这样称呼自己,差点儿和烟花一起炸开。
“看着我,”何清说,“别躲。”
何清眼睛很亮,黑暗也挡不住那种清澈感。五号舱升到最高处,表演也迎来了一个高潮,十几朵烟花绕着城堡一齐升空,如同围着花蕊的盛放的花瓣。摩天轮舱一下子亮如白昼,林维桢能把他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我们聊过神经元的实验,你还记得吗,”何清说,“有些特定的神经元,只有看到爱人,或是听见他的名字,才会亮。”
烟花散去,何清的侧脸又暗下来,在林维桢眼里却依然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