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继续坚守商站,直到我们消耗完所有的粮食,在这期间,我们可能会饿死很多人。”蔡德昭顿了顿,轻声说道:“但是,你们到目前为止,仍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攻占伊斯法罕,而波斯各地的兵马依旧在源源不断地6续赶来。尽管,你们已经击退了数波援军,但你们只要败上一次,攻守之势必然转换,你们很可能不得不退回坎大哈,回到那个贫瘠而荒凉的地方,等待波斯大军的报复性攻击。最后,你们又能得到什么呢?你们不是吉尔扎伊人,在马哈茂德眼中,属于绝对的边缘势力,在财富分配上,估计也不是最为优先的吧?”
“嗯?”阿卜杜勒·哈基姆闻言,立时微眯着双眼,目露凶光,狠狠地盯着这名口出妄言的齐国人。
一时间,大帐中的空气凝固到极点。
“哈哈……”阿卜杜勒·哈基姆突然大笑起来,然后回身一屁股坐到了软塌上,抬头看着蔡德昭,阴恻恻地问道:“如果,我没猜测的话,你们应该也派了人往西边的巴拉达尔那里进行了同样的游说活动吧?”
“……”蔡德昭听了旁边的拉蒂夫·赛达尔翻译后,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阿卜杜勒·哈基姆。
“嗯……”阿卜杜勒·哈基姆靠坐在软塌上,翘着腿,眼中露出几分贪婪神色,“食物呢,可以给你们提供。但价格嘛,要以市价的十倍来算。”
“可以。”
“另外,为了表示诚意,你们今晚先送五千土曼银币过来(1土曼约等于2。7两白银)。”
“……好。”
1722年8月6日,伊斯法罕。
帝国沙阿素丹·侯赛因再一次拒绝了城外阿富汗人的谈判请求,表示宁死不屈,要坚守伊斯法罕至最后一刻。
沙阿之所以这般硬气,并非出于一个帝王的尊严和荣誉,而是心中还有一份奢望,一份信念,各地的勤王大军即将抵达,会将他和整个伊斯法罕拯救出危难之中。
他的第三子塔赫玛斯普王子正在帝国旧都加兹温整顿兵马,并不断联络各地仍愿意效忠沙阿的省督部队;位于东北的图恩和塔巴斯总督马利克·马哈茂德·锡斯坦尼也在集结呼罗珊地区的部族武装,不日将进抵伊斯法罕,共击围城的阿富汗人。
在6月底,巴赫蒂亚里部落就曾集合了六千人的部队,打算护送一大批粮食及其他物资运进伊斯法罕城。尽管,在与阿富汗人激烈的交锋过后,被击退,物资也被尽数夺走焚毁。但这无疑给了沙阿无限的信心,各地仍有无数忠于帝国、忠于沙阿的部落和省督,在竭尽全力地救援伊斯法罕。
只要再坚守一段时间,一定会守得云开见月明。伊斯法罕固然处于崩溃的边缘,城外的阿富汗人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此前围克尔曼六个月而不克,最终失望离去。如今,他们在面对城市规模更大、人口更多、防守更为严密的伊斯法罕,最终肯定也会撤围而走。
伊斯法罕在6月中旬开始,便已出现大范围的饥荒,即使是城里的王公贵族和富商巨贾也开始吃马肉了,而穷人则到处搜寻猫狗和任何能够提供温饱的食物。
到了8月初,饥荒达到顶峰,越来越多的人死于饥饿和疫病,绝望的情绪蔓延到整个城市。
城中曾经遍植树木,但现在很多的树被砍倒,树叶和树皮论重量出售。草根也作为食物食用,煮熟的皮靴和腰带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常见的食物。
据闻,城里某些街区,已经出现吃人肉的现象。街道上堆满了饿毙的尸体,有一些尸体的腿在晚上被人锯掉了。那些走散的儿童,再也无法回到父母的身边,因为,他们很大概率是被已经饿得疯的人掳走并将其吃掉。
随着时间的推移,街上的尸体越堆越多,死者无法被埋葬,成千上万的人在无望的逃亡中丧生。钱币不再有价值,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只有食物。
穆罕默德·哈桑攥着手中那一小块干硬的马肉,不禁暗自叹息一声,随后,又一脸希冀地看着霍继林,恳求道:“能否再多给我一点,家里还有三个孩子。……他们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哈桑,不是我不愿意多给你。”霍继林苦笑着说道:“我大齐公使馆里也没有太多的食物了。你恐怕还不知道,我们的公使,现在每天也只能吃上一顿饭,而且还是非常稀的粥饭。就是这么一点马肉,还是我们半个月前,花了三百多块高价买来的。”
“可是……”穆罕默德·哈桑仍旧不死心,眼巴巴地看着霍继林,哀求道:“可是这么点肉干,根本无法维持我们一家五口人的生命。你再想想办法,帮我多讨一点食物。哪怕能有几捧糙米也好!你不知道,我从家中赶到公使馆,可是花费了许多时间,差点让街上的饥民杀死。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多给我一点食物。你以前不是说,我是你们齐国的自己人嘛?”
“哈桑……”霍继林斜斜地靠在一根圆柱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哈桑,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们一直都将你当做自己人。在一个多月前,全城陷入饥荒时,难道不是我们在给你提供宝贵的食物?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公使馆确实没有多余的粮食了。我们仅存的一点大米和白面,还是公使以我齐国政府的名义,亲自前往皇宫向沙阿讨来的。你知道,这对于一个外交官员而言,是一件多么耻辱的事吗?”
说着,霍继林将裤子上的一根牛皮腰带解了下来,挂在了穆罕默德·哈桑脖子上,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一摇一晃地就要返回公使馆。
“谢谢你,我的兄弟。……真神会保佑你的!”穆罕默德·哈桑一把将那根腰带紧紧地抓在手里,朝霍继林喊道。
“我希望你们的真神,能立刻给我送一份美味的大餐……”霍继林一边走着,一边喃喃地说道:“这狗日的阿富汗人,竟然让老子经历一场如此惨绝人寰的大饥荒!待有机会,定要将你们杀得人头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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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伊斯法罕城中尚能时不时地觅到一些树枝草籽可以勉强吊一口气,那么位于城外的齐国商站可以说已到了弹尽粮绝的危险境地。
尽管,从三月阿富汗人进抵伊斯法罕开始,整个商站立即进入军管状态,所有的食物和物资全部实施配给管制。但五个多月过去了,无论再如何精简,再如何节省,商站里的食物也以肉眼可见的度,迅地减少。
至七月,食物储备已经降低到一个最低水平,即将陷入断粮的窘境。于是,在6军第三混成营营长、宣节校尉(少校)闫少武的命令下,商站中所有的非战斗人员,所需的食物配给被削减至每日一顿,而且还是以清可见底的稀粥或者面汤为主。被倚为防守中坚的两百余官兵,也只能享受到一干一稀勉强果腹的待遇。
商站中那些可爱的的猫、狗等私人宠物,早已进了众人的腹中。就连作为返程运输工具的百余匹骆驼和马匹,也被尽数宰杀,用以维持商站的口粮供应。
狡猾的阿富汗人远远地驻扎在商站的东西两个方向,日夜监视着齐国人的动向。稍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便会立即骑上马背,摆出骑兵冲锋的阵势,准备给予出城犯险的齐国人以最为坚决的打击。
他们深知齐国人的火器犀利,轻易不靠近商站起主动攻击。但只要他们敢冲出来,阿富汗人不介意给他们上一堂骑兵围杀步兵的经典课程。
阿富汗人相信,这么一座小小的商站,储备的粮食及其他生活物资必然有限,只要他们耐心地守候在外面,商站里的齐国人迟早会弹尽粮绝,被迫向他们缴械投降。
听说,齐国人在商站中积存了不少金银物资,拥有的财富丝毫不亚于他们洗劫过的朱利法区的亚美尼亚人。
“即使我们商站中积存的金银再多,但你作为一个锡斯坦人,最终能从马哈茂德手中分得多少呢?”拉蒂夫·赛达尔紧张地将商站管事蔡德昭的话语翻译给对面的阿富汗将领,“只要你愿意向我们提供食物,我们将予正常价格的五倍购买。”
阿卜杜勒·哈基姆听了,没有理会拉蒂夫·赛达尔,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名齐国人,尽管对方努力保持着镇定的神情,但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水,以及不断吞咽口水,还是充分暴露了他的紧张和害怕。
“假如,我不答应你们的要求,接下来,你们会怎么做?”阿卜杜勒·哈基姆微笑着问道。
“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继续坚守商站,直到我们消耗完所有的粮食,在这期间,我们可能会饿死很多人。”蔡德昭顿了顿,轻声说道:“但是,你们到目前为止,仍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攻占伊斯法罕,而波斯各地的兵马依旧在源源不断地6续赶来。尽管,你们已经击退了数波援军,但你们只要败上一次,攻守之势必然转换,你们很可能不得不退回坎大哈,回到那个贫瘠而荒凉的地方,等待波斯大军的报复性攻击。最后,你们又能得到什么呢?你们不是吉尔扎伊人,在马哈茂德眼中,属于绝对的边缘势力,在财富分配上,估计也不是最为优先的吧?”
“嗯?”阿卜杜勒·哈基姆闻言,立时微眯着双眼,目露凶光,狠狠地盯着这名口出妄言的齐国人。
一时间,大帐中的空气凝固到极点。
“哈哈……”阿卜杜勒·哈基姆突然大笑起来,然后回身一屁股坐到了软塌上,抬头看着蔡德昭,阴恻恻地问道:“如果,我没猜测的话,你们应该也派了人往西边的巴拉达尔那里进行了同样的游说活动吧?”
“……”蔡德昭听了旁边的拉蒂夫·赛达尔翻译后,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阿卜杜勒·哈基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