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想看做戏的意思吧?”说不定皇上就真的是这一会儿不乐意看大家做戏呢?皇上也有中二的时候啊,你们对我都不是真心的神马的。
他都五十了,也可以糊涂下了。都说老小老小,越老越小。皇上要是真想使脾气,任性一把,谁能说不许吗?
这天晚上,四爷站在书桌前写了足有两大摞大字,一直写到九点。上床休息后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李薇睡着时他还在烙饼,早上起来时他已经走了。
“唉”李薇叹气,有些同情四爷。站得越高,压力越大。上面一个小动作,就能吓得他几夜睡不好。
回到书房的四爷叫来了戴铎,经过几年的历练,戴铎基本已经能给四爷出几个主意了。当年他追到皇上南巡的地方,回来后就对四爷道:“皇上南巡,包括之前的三年亲征,是为了夸耀国祚安如泰山,大清兵强马壮,皇上爱民如子。”
四爷不太明白,这不是明摆着吗?
戴铎是汉人,以前也是想靠读书谋一个出身的,可惜他眼界虽高,读书的本事却不够。屡试不第,非但没有消磨意志,反而激起了他的心气。好不容易钻到四爷门下,不说粉身以报,但也是有提着脑袋干活的觉悟的。
男儿当世,谋一个封候拜相,也算志存高远了。
基本上他追随四爷,打的就不是吃一碗太平饭的主意。
心气、眼界都有,胆量也足,戴铎见四爷不解,跪下先磕了几个响头,小声道:“比如那人,一朝身居高位,周围人虎视眈眈,他自然不肯露出丝毫弱势”
“放肆。”四爷放下茶碗,淡淡扫了他一眼。
戴铎立刻觉得脖子后面冷飕飕的,立刻把额头贴着地,整个人都快趴在地上了。
他就差直说皇上心虚,怕汉人造反,才又是亲征夸耀武力,又是南巡笼络文人。一边彰显国力,一边频频施恩。
这个四爷只是一时没转过弯了,他习惯了满人高高在上的天然地位,没反应过来连皇上都在日夜警惕汉人造反。不过细细思量,反而一切顺理成章。
打这以后,虽然四爷不喜戴铎说话大胆,揣测帝心,但还是把他留了下来。
这次,四爷还是叫来戴铎,把皇上在背地里说直郡王的话学给他听,问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戴铎以手指沾茶水在桌上写少壮二字。
四爷眯起眼睛。
书房里一片沉默。
戴铎一直不停的用眼角偷瞧四爷的神色。
四爷挥手让戴铎下去,站起来在屋里转起了圈。
真是皇上畏惧阿哥们少壮吗?他想起皇上拒绝庆祝圣寿,从几年前起就宠爱小阿哥。
太宗活了五十一年,世祖年二十五就逝了,皇上真的在担忧圣寿?
四爷站在窗前看向院中,深深吸了几口气。他的胸口涌出火一样灼热的东西,有一瞬间,他不是为皇阿玛难过,而是激动。
他徐徐吐出一口气。
一座一直仰望的高山显出疲态了。
他想的是这是打倒他的好机会。
推翻他,就可以坐到那个位子上去。
可转眼前,他就冷静了下来。但这一瞬间涌上的念头仍是像刀痕一样狠狠刻在他的心里,就算现在冷静下来,他也忍不住一遍遍回想。
相比起来,之前他还在为如何在皇上的压力下,选择直郡王或太子而愁,那简直就像他看弘昐的游戏一样幼稚可笑。
但几天后,三爷再次来访时,原来这几天一直被那瞬间涌上的念头激动不已的四爷却突然冷静下来了。他看着仿佛跟以前一样,为皇上的一举一动担心不已的三哥,居然觉得三哥的反应特别的虚假。
三哥在骗他吗?
四爷警觉起来。大家都是皇上的阿哥,三哥比他还年长。他都能为皇上变老糊涂了而生出野心,三哥呢?
三爷端着茶也不喝,仍在嗟叹:“老四,你说这到底要怎么办?”
四爷心里怎么想的,面上不露,跟着他一起叹:“三哥,弟弟也糊涂着呢。唉”
送走三爷后,四爷慢慢踱回书房,站在刚才两人对座饮茶的小几旁边。茶碗已经被小太监收下去了,他盯着三爷坐的位置,心道:三哥,你真是在骗弟弟吗?
除了你,其他的兄弟也都有自己的心思了吗?
五弟呢?七弟呢?
之前,七弟的侧福晋在你的府上事事跟着素素学,七弟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从那天后,你的侧福晋来找素素,你来找我。是真的认为七弟腿不好,不值得打拢、警惕,你四弟我值得吗?
五弟呢?
他是个什么意思?
宫里有宜妃,宫外有老九。母族是郭络罗,八弟的福晋跟宜妃一族。
四爷在书房一直站到天黑,门外的苏培盛不敢自己进来提醒,踢了个小太监进来点灯。小太监瑟瑟抖的进来,抖着手把灯点亮,还没出去,被陡然亮起的灯光刺着眼睛的四爷皱眉看他。
扑通一声,小太监就跪下了,整个人抖如筛糠,却不开出声求饶大哭。在书房侍候的太监们都知道四爷的习惯,他最不喜欢受罚的太监一跪下就大哭大声求饶,轮到这样的非拖出去打板子不可。
所以大太监带他们,教的第一件事就是受罚不许求饶不许哭,就算磕头也要度着四爷的心思,要是四爷正嫌烦,最好连头都不要磕得太难看。
怎么叫不能磕得难看?就是不能磕得血沫四溅,涕泪横流,让主子看了恶心。
所以小太监跪下归跪下,头也不敢磕,只能拼命从眼角扫四爷的神色。
四爷没注意到他,一见四爷眼神移开,苏培盛在门边拼命使眼色让这小子快滚出来。小太监连滚带爬的出来,一出来就满脸泪,怕自己嚎出来还不忘用手捂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