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顾若离端着药跟着金福顺去了前面,苏召立在门口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的过来,眉头略挑,“怎么这么久,难得圣上今儿想吃点东西。”
金福顺加快了步子:“我这就送进去。”话落快步进了门。
“霍大夫。”苏召看着顾若离,淡淡的道,“赵将军有事回去了,他让我转告你,你安心住在这里,若是有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顾若离点了点头:“给您添麻烦了。”和他一起进了门。
太上皇穿着中衣,靠在床头,樊氏正一根一根的喂着他吃面条,他拧着眉吃了半口,便摆着手:“不吃了,你端走吧。”
“再吃些吧。”樊氏哀求着看着他,太上皇有些燥,费力的压下去,不耐烦的道,“倩娘,我真的不想吃了。”
樊氏端着碗,叹了口气。
“先生。”顾若离端着药碗过去,“该吃药了。”
好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太上皇大怒,用尽全力的喝道:“喝什么药,都给我滚!”又道,“死也好,活也好,都是命,你们不必哄着我,我若傻也活不到今日。”
心情时好时坏,喜怒无常这是正常的,顾若离将药碗放在一边,笑道:“是啊,都是命,所以先生怎知自己的命是活还是死呢。”
太上皇一愣,看向顾若离,眼中满是怒意:“我的命,我当然知道。”
“参明,她一个孩子。”樊氏一看苗头不对,立刻朝顾若离打眼色,哄着太上皇,“和她生什么气。”
太上皇撇过头去,脸色僵闷,不再说话。
“夫人。”他们并未和顾若离介绍身份,所以她不便直称,更何况,太上皇也好,娘娘也好,这些称呼对他们来说是痛苦的根源,“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总要有人做恶人,一直哄着也没有用。
樊氏一愣,就听顾若离道:“先生信命并没有错,可我们总不能由着命摆布,是死是活虽上天早有安排,可我们也要争取一番,多活一日,便就多一分机遇,多一种可能,先生觉得呢。”
太上皇没有说话,闭着眼睛。
“先生若觉得抗争无用,不如把此事交给我们好了。”顾若离声音轻柔,“就半月,您听夫人的,听大夫的,若没有起色,那就真的是命,我们也信。”
樊氏微怔,去看太上皇,就看到他睫毛颤了颤。
“先生喝药吧。”顾若离将碗递过去,用勺子舀起来,太上皇不悦的道,“不用你,让倩娘来。”
顾若离没有动,朝樊氏摇摇头,对太上皇道:“夫人的手肿了,捧着碗对她来说,很辛苦。”
太上皇猛然睁开眼睛,看向樊氏的手。
虽光线不明,可依旧能看得出,她的手粗糙红肿,早没有当年的细白柔嫩。
“我没事。”樊氏笑着道,“缝衣裳时不小心扎着罢了。”
太上皇没说话,自从出事以后,他一心懊悔,怪自己太过冲动,不该听信小人的话,又渐生了满腔恨意,那些往日情深的手足,那些口口忠心的良臣,那些日日伺候的奴才……
甚至于他的亲娘。
没有一个是真心待他的,他们眼里看到的只是那个位置。
如今那个位置换了个人,他们一样像当初对他一样,对别人。
他白活了这么多年。
“倩娘。”太上皇握着樊氏的手,他落到这个地步,只有她对他不离不弃,是他害了她,“我对不起你。”
樊氏红了眼睛,摇着头道:“参明,我们是夫妻啊。”
金福顺在一边抹着眼泪,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所以,若是先生真的去了,夫人怕是也活不成了。”顾若离固执的将勺子递在太上皇嘴边,“您得活着,还要好好活着,只要命还在,什么都有可能。”
太上皇一愣,看着顾若离,目含审视。
“吃完药,我们扶您出去走走。”顾若离道,“不用久,一刻钟就好了。”
太上皇没有张口,反而是伸出手来:“药给我吧。”话落,接了碗过来自己喝了,苦的直皱眉,樊氏要送蜜饯,他摆了手望向顾若离,“你是什么人?”
她说话很有目的性,根本就是在鼓动他。
她想做什么,难不成让他起兵造反不成。
这天下黎明百姓,泱泱生灵,他没有能力再护着他们,可绝不能再做伤害他们的事。
“我是大夫。”顾若离回道,“只治病救人,除此之外……”她说着微微一顿,回道,“大概就是赵将军许诺的五百两黄金了,对我这样的人来说,便是金山啊。”
太上皇没说话,樊氏却是笑了起来:“这孩子,话虽不多可人却很实诚。爱钱没什么不对,人活着总有追求。”
“让夫人见笑了。”顾若离笑笑。
太上皇看着她,没有再说话。
“我们出去走走吧。”顾若离道,“您若撑不住让金公公背着您也成。”
金福顺立刻凑过来,激动的道:“奴婢背着,奴婢一定背的稳稳的。”
“参明。”樊氏也跟着劝,“你都快半年没有出门了,出去看看吧。”
所有人脸上都露着期盼,太上皇迟疑了一刻,点了点头。
樊氏笑了起来,几个人合力将他扶到院子里坐着晒太阳,她小声和顾若离道:“若病真能痊愈,除了远山的五百两,我也要赏你。”
顾若离笑着行礼道谢。
太上皇用手半遮着眼睛,虚弱的躺在软榻上,看着院外飘扬而下的落叶,微微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