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王一只觉一颗心如擂鼓重锤,砰砰乱跳。
原本进了混元宗师之境后,他的心跳早就控制在二十次每分,介于若有若无之间了。也就是道家真人所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活死人境界。
只有全力出手,搬运气血,激潜能,才能使心跳度加快。但就算是那样,也大概率不会出现如现在这般,跳的如此紊乱的情况。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自己突然对明空藏产生了共情,甚至可以说变成了明空藏本人,自己的身体和心灵正跟他一起经受伤势,衰弱,疲惫的侵袭。
而且更奇怪的是,这并不是什么精神类的攻击,因为自己此刻龙虎金身加持,可以不惧所有负面情绪。
这似乎更像是一种心心相传,引动自己本心内部某种情绪的一种技法。不是什么心理暗示,更似一种直透灵魂的攻击。
打个比方,我们常说‘乎情,止乎礼’,七情六欲本就是人天生就有的,但一旦滋生过盛就会成害,人会变得心绪不宁,魂不守舍。这时候,人就要学着压制住这些过盛的情绪。
而为了压制这些不必要的情绪滋生,先圣其实提出了许多方法,比如儒家用的是“礼”,道家用的是“道”,佛家用的是“法”。
而随着修为渐深,这种情绪泛滥便会越来越少,就像人不会为踩死一只蚂蚁而悲伤,这是来自于生命等级的蔑视。到最高处,自然就是无情。同样也是修行者人人追求的境界,因为天道便是无情,无情才不会有偏私。
王一到底还是人不是仙,只不过属于修为很高的那一类罢了,自然不能做到真正的无情,但也不会被人轻易调动情绪。
可是现在竟然还是在一个重伤的明空藏身上翻了车。想一想,到底是因为太自大,才会令他这般猝不及防。
“你……你是什么时候……”
王一捂着心口,冷冷盯着明空藏。
“我心即心,心外无心。化身为饵,化心为剑。以敌之长,攻敌之短。此便是‘通心印法’中‘舍心’之术的变化。今我以本心化佛心,以佛心化尔心,你我自然合而化一。强行杀我,汝便会经我的苦,受我的难,负我的因果,到时候就是道心破碎,得不偿失。”
明空藏盘膝在地,调息片刻,缓缓睁眼,说道:“南无释迦牟尼佛!下武功已经天下第一,吾自愧弗如,如今你我各自奈何不得对方,不如就此罢手如何?”
王一冷笑出声:“你这舍心之法,既有能制我的手段,又何谈我是天下第一?”
明空藏闻言,苦笑一声,长吟道:“天地轮转一世空,心心相传法来通。历劫总是乘机变,正果却在因山中。吾四十年前败于李决心之手,四十年后又败于下之手,想来就是因果相结,非能得道也。”
“莲花生大士曾言:‘于铁翼行空,铁马奔腾之时,我所传之教法将广弘世界,但同时,这亦正是教法毁灭之时,正法只像一丝金线那样地保存下来’。”……
“莲花生大士曾言:‘于铁翼行空,铁马奔腾之时,我所传之教法将广弘世界,但同时,这亦正是教法毁灭之时,正法只像一丝金线那样地保存下来’。”
“吾自认得密藏三传,活佛正法。当为密宗弘法之人,却不想每次出山都遇到重重阻碍。想来莲花山大士所说:‘末法时会有两尊邪魔阻我法脉的传扬’,汝便为其中之一啊!”
明空藏内心此刻充满了苦涩,悟得“通心印法”之后,他是雄心万丈,自认李决心已不是对手,天下第一也将成自己手到擒来之物。
哪想今日偶遇的这个年轻人,功夫居然已经高到了这个程度。逼地自己不得不使出用来对付李决心的绝招,若是可以顺利杀掉对方也就算了。却不想对方那招“求不得”势若奔雷,如此可怕,竟然把自己打的重伤吐血,毫无战力,故只能以心印之法与之僵持。而且主动权也不在自己这般,身为一代藏边之雄,此刻也只能低声下气相求保命。
王一此时虽说中了对方暗算,但内心却极为佩服这招“舍心”之法的奇思妙想,与中原天人合一之理简直不谋而合,果然大道之途,终要归一。
他此刻回想,自修炼之始,以“心,体,技”三者论,世间体力最雄者,无人能出己右。而“技”之最宏者,当以李决心为第一。如今再看这明空藏,只怕已是修心者中最强了。
只可惜剑是双刃剑,你敢取心剑伤我,也要做好被伤的准备。
王一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坐坐下,也开始闭目凝神。
明空藏见他没有动作,以为对方有了偃旗息鼓的意思,这才重重叹了一口气,暗暗开始疗起伤来。
想想一路走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难,只为攀上巅峰,却是处处受阻,到头来镜花水月。
一股若有若无的愁绪开始从心底蔓延,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卑微懦弱胆小的男人,但为了自己却有着舍弃一切勇气,可惜等到自己功成名就,他却已经化为一捧黄土,再也见不到自己的荣光。
“唉!”
突然,他心里猛地“咯噔”跳了一下,骇然出声:“怎么会!”
自己一颗心居然像被缠在无数愁丝与遗憾结成的蛛网之内,无时无刻不再回顾人生,心痛莫名。
王一睁眼,眼中精光四溢,微微笑道:“这便是我的心法,人生八苦,求而不得。”
明空藏一怔,嘴里低声喃喃:“求而不得……”
随后苦笑一声,人瞬间沧桑,叹道:“这一仗,吾输地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