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擎这一走,以后便再无人能在深夜与他共饮,白日与他共骑,落雨同他撑伞共听檐瓦叮咚,晴时同他共赏繁花……
两人并肩的日子突然间就到了头儿,应相鸣不舍却又无可奈何,感情面前,他的所有挣扎都显得苍白无力。
矛盾的尖刺其实一直存在,只不过以前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忽视了它,对这矛盾视而不见。
慕容擎志在江湖,喜欢二两酒两句话便能交到一个志相投的朋友的生活,朝廷规矩众多,人与人之间又勾心斗角,他烦的很。
可偏偏,楚南风登基之后,应相鸣的那个渣爹彻底凉了。一纸诏书下来,应相鸣子承父业,成了楚国两位丞相中的一位,另一位是先前誓死不入官场的百里奚。
一个要自在轻松,另一个却身居高位担着重责,最终换来了今天这般场面。
应相鸣强撑着仪态回到丞相府,一言不地回到了自己曾经住的那建破落的小院。
“他妈的混蛋!”
应相鸣一把掀翻了那瘸腿的桌子,上面为数不多的几个杯子落了一地。
“去他妈的找个体己知心的人,王八蛋!”应相鸣红着眼开始吼叫,这破院子地方偏,三五个月都不一定能来一个人,他可以尽情泄。
年轻的丞相大人在小破院儿里待了一下午,屋子里但凡是能拆的东西都让他拆的差不多了,就连那张躺上去吱嘎作响的长木板床都让他一脚踢碎了半边,现在一撇床板栽歪着,看起来好不凄惨。
应相鸣泄够了之后天色已晚,他跨过眼下的满地狼籍离开屋子,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
铜柄的烛托被映成了暖黄色,屋子里零零星星的几只蚊蝇冲进火里去,滋啦一声之后被烧的粉身碎骨,渣都不剩。
应相鸣没穿鞋,只是披了件外袍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月亮。
光裸的足踩在地上,凉气顺着脚底板开始向上蔓延,但应相鸣却无动于衷。月色的清辉洒在他脸上,映着他泛红的眼。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应相鸣站在下面,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空。
高台上的陛下与摄政王对视了一眼,眸中染上了些许无奈,随后却又突然有了笑意。
楼迦夜直觉这人又要搞些事情,但一时半会儿却又没有头绪。
果然,下朝之后,楚南风把两个丞相都留了下来。
两个折子放在桌面上,楚南风朝着二人抬了抬下巴:“来,一人一个啊,一次机会,拿哪个就做哪个。”
百里奚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抬手把面前的折子拿走了。
“嗯……那剩下这张就是应相的了,来,拿好,今儿白天收拾一下,明儿就去吧。”
楚南风说着将剩那张折子塞到应相鸣手里。
应相鸣还没反应过来生了什么,只是凭着习惯抓住他递过来的东西,行礼道:“臣遵旨。”
“臣遵旨。”应相鸣走后,楚南风学着他的样子像模像样的给楼迦夜行了个礼:“哈哈哈哈哈哈,铖哥你看到没有,应公子这是情伤了。”
“调皮。”楼迦夜把人拽到自己怀里,低着头在他耳垂上轻咬了一下:“你把什么东西给他了。”
“什么都不是。”楚南风环住他的脖子:“给应大公子放个假,给他机会去落日城找旧爱重归于好。”
“就这?”
“是啊。”楚南风笑:“走走走,咱们出宫,去找小白玩儿。”
楼迦夜:“……”他就知道。
一天后,打赌失败的白颜卿连同阮镜一起进了宫,暂时代替了两位不负责任的殿下的位置。
而两位殿下则暗地里跟着应相鸣踏上了前往落日城的道路——去看热闹。
“现在像我这种善解人意的皇上真的不多了,铖哥你得珍惜我。”
楼迦夜:“……”
月黑风高夜,他们两个正趴在别人家屋顶上搞偷窥。
楚南风自应相鸣进去之后第三次强调了自己的善解人意之后,不吭声了。
掀开的瓦片下是一间干净简洁的屋子。
应相鸣看着床上半死不活,嘴唇紫的人,一串泪珠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底下应相鸣正伤心着,房顶上的楼迦夜偏头凑近了楚南风耳边:“慕容擎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呢?
楚南风想起来就止不住笑:“他装死呢。”
“装死?”
楚南风捂着嘴笑了两声,接着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下面:“就前两天的事。”
他们到落日城的时间比应相鸣要早一些,楚南风闲逛的时候还看了一出好戏。
慕容擎先前在菜市里买到了毒蘑菇,直接给自己吃进了医馆。
这两天刚好一点儿,结果一听说应相鸣来了之后,在屋子里照了镜子,觉得自己脸色看起来还不错的慕容大侠跑到厨房切了一小点儿紫甘蓝给自己嘴唇上了色,然后躺回了床上装死。
以至于应相鸣来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命不久矣”的旧情人。
房顶上趴着看热闹的两人拿慕容大侠乐呵了一会儿,再低头看的时候,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嘴唇紫的慕容大侠已经开始被人揪着领子打了。
打人的应公子边打边骂:“王八蛋,你他妈去死吧,眼泪还我……”
“诶!怎么回事儿?”楚南风拽了拽身旁人的袖子:“铖哥,他们拉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