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不知耻!恬不知耻!”
“欺人太甚!”
“兀那小儿,赶出去!赶出去!”
“誓死一战!”
整个朝堂像是被煮沸的水沸腾起来。梁大人哆嗦着,几乎要跌倒,忽而扑地大哭,“靖北王啊,靖北王爷,您看看,您看看这个天下成什么样子了!?北戎狗欺人太甚啊!我天朝还有何面目面对图门三城百姓,还有什么面目面对天下!?太祖世祖皇上,先皇啊,老臣对不起您们在天之灵啊!……”
“靖北王爷您睁开眼睛看看吧……”
有人被感染了,想起当年靖北王在时的所向披靡,不由地悲从中来,完全顾忌不到十年前的图门之耻,对方的谋逆叛国之名,大殿上嚎啕一片。
皇上的脸色铁青,死死把住龙头。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他第一想到的不是北戎提出的丧权辱国的条件,而是臣子的哭嚎靖北王,那是他心底拔之恨之又怕之的一根横刺!
他想起一年前在宝安寺挂出的条幅为靖北王喊冤,十年来百姓和臣子私下里为靖北王的抱屈和祭奠,还有,经历靖北王谋逆案中零落暴死的臣工……
那一刻,他几乎要暴跳起来。
陈侯爷看得清楚,连忙大喝一声,“都住口!朝堂之上,皇上千金之躯,哭嚎如泼妇成何体统!”
这一声惊醒了不少人,哭嚎声戛然而止,梁大人则白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于是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呼偣答视若无睹地施施然出了大殿。
散朝后,御书房里乌云压顶,皇上接连摔了砚台和宝瓶,咬牙切齿地,“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也不知道到底是说哪一个。
陈侯爷、宗国公,骆将军、严阁老等五六个老臣低眉垂目地站在一边。
对方够了脾气,一屁股坐在御座上,喘了口气,尽量放平语气,道:“北戎这番真是欺人太甚,众位爱卿可有什么良策?”
骆将军刚猛暴烈,声音奇大,道:“臣以为忍无可忍勿需再忍,这是北戎欺我朝无人,臣愿意领兵出征,招募良将强兵直捣图门关,收复失地!”
“臣以为是。”赵大人附议。
皇上闭了闭眼,“陈爱卿,宗爱卿,黄爱卿以为呢?”
陈侯爷踟蹰着。
黄大人道:“骆大人所言极是,北戎这番欺人太甚,若是舍了莱阳三城只怕无法面对天下百姓……”
宗国公插了句,“谁能领兵?”
几个人都是一默。
皇上烦躁,一拍案几冷笑道:“十年养兵养将,难道就没有一人能够领兵上阵?既然如此,朕要你们何用?要这将兵何用?!”
几个人又是一默。
严阁老缓缓地道:“良将是有,但是谁又能将北疆诸将收拢?谁又能保证一旦两国开战,我军必胜?”
皇上也沉默了。
靖北王驻守北疆多年,将北疆打造成一个铜墙铁壁,周围辅将无不归心。然而,十年前图门一战,靖北王死,并被冠以一个谋逆通敌的罪名,靖北军失落湮灭,分散出去的守将成了一盘散沙,即使朝廷这些年多次赐赠却始终不能将这些人拉拢。
无论谋逆叛国是不是真的,在所有人心里,靖北王,永远是个不败的神话!
十年的天朝确实在修生养息,同样也消磨了军民的意志。更有臣工揣测皇上的意图,歌舞盛世,粉饰太平。
战,良将何在!?
不战,国之脸面何存?!
一时间,房间里是难堪的静默。
此时,门外小太监战战兢兢的声音,“启禀皇上,太后,太后晕倒了……”
众人大惊,皇上猛地站起来,道:“宣太医!”便疾步往慈和宫而去,后面呼啦啦跟了一大群人。
慈和宫,袁皇后带了一众嫔妃迎上来行礼,太子和宗曜也在其列。
“太后怎么样了?”皇上脚步不停。
“臣妾也不知。”袁皇后迟疑道:“御医说,太后这是气急攻心……”
“气急攻心?”
皇上心里一沉,便听到太后声嘶力竭的骂声,“薛通,三城沦落至今,百姓被北戎蹂躏,苦告无门,你贵为一国之主,将来你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你给我滚!就当本宫死了!”说话间,一个茶盏掼了出来。
正砸在他的前襟,茶水泼湿了一大片。
众人都惊得变了脸色,袁皇后忙拿了帕子来擦拭。
皇上脸色难看之极,抬手避让开,不做声地转身出门,脚步有点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