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曜出了乱糟糟的逍遥阁脸色便沉了下来，道：“去看看李开在哪？”
“是。”
他靠着迎枕，一手支额，一手在案几上轻叩着，缀在四个角落的夜明珠出微微的萤光，照着他沉凝的眉眼。
此时，他的脑海里都是那个叫小菜的婢女模样。对方出现得突兀，而眉眼与李霁开有四五分相似，若不是那嗲得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娇声，他真的以为是李霁开。
但是，如果如果她真的是李霁开呢？
脑中一道闪电划过，像是将所有的点滴都贯穿了起来，一个答案昭然若揭。刹那间，他轰然如雷击，如果是真的，那么对方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少年，而是个实实在在的女儿身。
从那个雷雨夜起，高高竖起的衣领，从来不在人前露过肌肤，异常敏锐的警惕心……他越想觉得疑点越多，越想心跳越快。
这么说，自己并不是自己以为的好男风，他喜欢的是个女子。
从逍遥阁到王府不过短短一截距离，他却觉得那么遥远，急不可待地，他想要揭开那人的真正面目。
这时，侍卫来报，“小公子今天一早晨就和高公子出去了，现在在杏花村酒肆喝酒呢。”
又是高朗那小子，宗曜的脸黑透了，命马车转向杏花村酒肆。
酒肆中，李霁开接连灌了几大杯酒，一个劲儿地使眼色给高朗，“喝，喝，……”
高朗呛了声，苦着脸，“大伯父会打死我的。”
李霁开瞪眼，“够不够朋友？不喝我现在就死给你看你信不信？”
高朗吓得一哆嗦，咬牙灌了一大杯，脸都烧红了，道：“不过，今儿确实爽，看着他那个模样跟个猴儿似的，嘿嘿……”他嘿嘿笑。
李霁开得意地道：“和小爷斗，那是找死呢。”
“嗯嗯，不过，他不会怀疑你吧？”
“不可能。”
“那就好。”高朗松了口气，眼睛亮，“说真的，阿开，你穿了女装真的特别好看，我真以为……唔……”嘴里被塞了一大块红烧肉。
宗曜走进来，正好一眼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两人勾肩搭背，头挨着头，很是亲密无间。一股子邪火噌地冒了出来。
米酒正啃着只鸡腿，抬头看了他一眼，将自己往角落里缩了缩。
下一刻，李霁开觉得后颈一紧，凉飕飕的风从脑后吹来，有人磨牙的声音，“挺惬意啊！？”
李霁开手一抖，半杯酒都倒在了衣襟上。她转过身，打了个酒嗝，将只鸡腿递到他面前，狗腿地，“爷，你吃？”
宗曜被酒气熏得往后退了步，再看高朗，对方嘿嘿傻笑，“殿，殿下……”啪嗒一声，滑到了桌子底下装死不动了。
宗曜深吸口气，拽了李霁开就走，李霁开挣扎着，一手去捞酒壶，嘴里道：“别别，还有个鸡屁股呢，那碟子里还有块肉……”暗暗在桌子底下踢了下高朗。
对方哼了哼，还是没动。
李霁开被拎了出去。
高朗趴在那注意听，等没了动静，他才爬了起来，左右看看，见米酒正淡定地啃肉吃酒，他一骨碌坐好，长出了口气，后怕地，“吓了我一身冷汗。哎，那个，他应该不会被咋样吧？瞧着七，那个脸色有点不对……”
米酒不理他。
“应该不会。”高朗嘟哝了句，双手托腮，“米酒，阿开真的好漂亮是不是？唉，可惜了。。。”
这边，漂亮的阿开被推进了马车里，蜷在角落里迷迷糊糊地就要睡过去。
宗曜咬牙，有心由着她，看着又心疼。眯眼，贴近对方，呼出的热气喷到对方脸上，低低地，“阿开，我是谁？”
李霁开掀开一条眼缝，“爷，你是我大爷……”
“……那你是谁？”
“阿开，阿开啊……”李霁开傻笑，“你傻啊。”
宗曜一步步诱哄，“那阿开最喜欢谁？”
“阿开喜欢银子，”李霁开毫不犹豫，“好多好多的银子……”
宗曜噎了下，“除了银子，还有，也不许喜欢金子。”
“可是，可是……”李霁开好像很头疼的样子，“那就是黑宝了，还有小黑猪，还有鸡腿……”
“我呢？”
“你？”李霁开歪头眯眼看他半晌。
宗曜紧紧盯着她的脸，神色如常，心却跳得厉害。
李霁开嘴唇动了动，尚没有说出话来，马车猛地一顿，她一头栽到对方的怀里。
“怎么回事？”宗曜揽住她的背，沉声问。
“主子，是福王的车驾。”
李霁开暗暗松了口气，放心地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