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了了,”那人叹息,“活了这些年也是够了。只是,好多事我还没有如愿,不想死啊。”
房间里窒了一瞬。
胖老头不客气地道:“既然惜命就顾忌着点,不要动辄劳心劳肺,不然死了都没处说去。”
对方道:“我死了就死了,就是还没有达成心中所愿。唉,这么多年了还没有找到阿满,也不知道他到底如何了……”
荆夫子默了一默,道:“十年了,没有一点线索,小主子只怕……”
“不,他还活着!”对方截断他的话,喘了口气,道:“他不会死,四弟的儿子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了?他活着,他得活着,好多人都等着呢。”
“嗯,活着,活的好好的……”胖老头肯定,“人家都说祸害活千年,那就是个祸害,那个小子古灵精怪又是个泼皮胆大的。当年,也就两岁吧,揪着我的胡子就是不放,还是用了神龟才换了……”
“可不是?”那人声音里也带了笑意,“阿满最是调皮,天不怕地不怕,也只有四弟能降住他。说起来也是好笑,四弟那个面对千军万马来去自如的大将军哄着小孩子倒是拿手……”
胖老头语气里满是失落,“十年了,已经十年了,不知道那小子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同觞最后的骨血,我们却没有保住……”
荆夫子沉默着。
良久,那人叹道:“是啊,十年了,四弟去了十年,就剩下我这么个病鬼和上面那个耗着……咳咳……我不甘心呐!我倒是罢了,可四弟是真的冤啊,这么多年,我想起来便心如刀绞…”
房间里又是一阵长时间的静默。
那人道:“这般大好河山,薛家的列祖列宗都在上面看着,可是如今成了这般残破模样!……为了一时苟且,竟然置祖宗江山不顾,置天下百姓不顾,而我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胖老头反而淡定下来,道:“久安有乱,乱久必安,只是需要一个人一个契机。那个人不成了,我们都不成了。不过,这江山还得有人守,还得有人坐着。我瞧着几家都不安分呢。”
“不安分也是正常的。”那人道:“东宫是个病秧子,能不能撑到最后都难说,其他几个也算是资质不错。只是,这几个皇子都到了该封王封地的时候了,他却迟迟不动,想必他也在摇摆不定。”
“陈家,宗家暗中较量着。只是老七这个孩子好像并不在意,成日里就呆在书院。”
“并不是每个人都想着那个位置。”胖老头道:“好在正宫还有一个嫡出,年龄小不是问题,他后面可是袁家。即使将来太子……”
几个人都缄默了。
就在这时,窗外啪嗒一声响,随即一声断喝,“什么人!?”花树一阵晃动,一条黑色人影已经窜出了院子,随即又是一道黑色人影紧追而去。
“这书院也不安分啊……”三人面窗而立,互相看了眼,再看向沉沉的夜色都是一脸的凝重。
李霁开听到脚下咔嚓一声轻响就知道糟了,当机立断,她转身便跃出篱笆墙一路狂奔,左拐右拐想要甩掉对方。然而,对方轻功极好,如跗骨之蛆般紧跟不舍。
眼看无处可走,她一咬牙,翻进了宗曜的后院。
此时,前面主屋的灯已经熄灭了,廊下的气死风灯笼微微晃动,氤氲出一团团的昏黄。
李霁开一头撞进了一间房子。里面灯光朦胧,白色的热气蒸腾着,看不见人,她一个不察脚下被绊了下,哗啦啦一声屏风倒了,上面搭着的衣袍掉了下来,将她罩了满头。
“谁?!”有人低斥一声,听到哗啦啦的水声,应该是从水里站出来了。
李霁开一愣,停住了扯衣服的手。
紧接着,窗外有人踏风而来的声音,她猛地一个转身便扑向背后之人。
那人显然没有想到她如此生猛,被她撞了正着,扑通一声掉进了浴桶里,溅起了偌大的水花。
浴桶颇大,两个人倒不是太挤,衣裳罩住了对方的脸,李霁开则趴在对方的怀里,双腿骑跨在对方的大腿上,手一伸,光溜溜的,紧绷绷的,手感特别好。
她无暇多想,隔着衣服将手指压在对方的口鼻处轻嘘了声。
对方僵住了。
外面有低低的呵斥声,再过了片刻便安静下来。
李霁开长出了口气。蓦地一阵天旋地转,扑通一声被摔倒在浴桶里,呛了好大一口水,“咳咳咳……你,你想闷死小爷……”
“你是谁的爷?”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咳咳咳,不是……”她手忙脚乱,一不小心抓住了个什么……
对方整个人都哆嗦起来,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让声音溢出来。
这番动静惊动了外面的人,门外小心翼翼地询问,“主子,您可还好?”
宗曜僵了一僵,爆出声怒吼,“滚!都给我滚远点!”
瞬间,外面死寂无声。
李霁开慢慢抬头,正对上对方黑曜石般的眸子,那里面波涛汹涌又诡谲幽暗,深而沉,眼角上挑,微微带了抹桃红,加上他本来容色绝美,更是添了几分魅惑。而对方的双臂正撑在自己的上方,湿漉漉的头披在肩头,身体半弓起,精瘦却暗蕴力道,白净的肌肤上滚动着水珠,再往下看……辣眼睛!
两世为人,除了前世因为好奇看了毛片,李霁开还真没真刀实枪地面对过,吓得她嗷呜一声,一下子撒了手,“我,我不是故意的……”不小心指头却又撩过他的腹沟。
宗曜嘶了声,似痛苦又似欢愉。
李霁开连滚打趴地从浴桶里爬了出来。然而,还没等她站起来,脚踝一紧,整个人被抛起,扑通一声又掉进了浴桶里。“咳咳咳……”她手脚乱舞,好半天才巴住桶沿。
宗曜却裹了长衫站在浴桶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