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利义持很清楚地知道,这个决定事关重大,一旦失败,整个室町幕府都面临覆灭的危险。
但是,他也清楚,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这已经是京都了,他不可能把京都丢了跑路。
“那么,我们就与明军野战吧。”
足利义持最终做出了决定:“我们要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兵力优势,给明军一个迎头痛击。”
这个决定很快在幕府联军中传开了,虽然将士们对明军的强大火力感到恐惧,但他们也清楚,这是唯一的选择。
于是,幕府联军开始积极备战,准备迎接这场生死之战。
与此同时,明军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明军高层们虽然对幕府联军的野战能力不屑一顾,但也知道这场战斗关乎着大明的对日战略走向,因此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很快,十四万明军及其仆从军,在朱能、李景隆、姜星火、朱高煦等人率领下抵达了京都西北部,而十七万幕府联军亦是浩浩荡荡出城列阵,在将近二十里的宽大正面上,双方完全成了布阵,开始进行决定日本命运的最终决战。
第569章决战
明军自西而来,出岚山河谷,在这段南北流向的桂川河流中,处于岚山东侧的山下平原。
这样布阵,跟当年诸葛武侯出岐山是一样的道理,在山谷出口建立大营,即便真有万一,也可以从容退守,不至于被敌人追的连个落脚点都没有。
兵家未虑胜先虑败,便是这个意思。
而幕府联军,则是自京都西部的嵯峨野而来,嵯峨野位于岚山北方,盘踞在小仓山东麓,本是荒野,但由于贵族们在此欣赏红叶、玩耍游船,田园和竹林的景色逐渐扩大,此时已是寺院林立,不久前后龟山天皇就是从这里逃走的。
同样,幕府联军把大营建在了嵯峨野的丘陵下,目的跟明军也是一样的,万一战败,还能逃回来稳住阵脚。
双方隔着桂川,营垒连绵数十里,此时,都已经整顿好兵马,出兵列阵。
苍穹中长风如刀,割破了天边厚密的云层,露出了下面暗流涌动的战场。
明军的帅旗下,成国公朱能屹立如山,明光铠在阳光中闪着凌厉的光芒,他目光如炬,扫视着周围将领。
副帅曹国公李景隆静立一旁,面容沉静,嘴角却紧紧地抿着,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子朱高煦则是一身戎装,英气逼人,他作为先锋,早已是跃跃欲试,只待一声令下,便要领着明军的具装甲骑冲锋陷阵。
李远、刘才、房宽等步骑兵将领也各自准备着,他们的脸上倒没什么表情,这些将军都是打老了仗的,靖难时期规模比这大的仗可不在少数。
平安此时不在帅旗旁,现在他作为火器部队的指挥官,正仔细巡阅着后方,让火铳手们仔细检查着手中的火铳和弹药。
明军阵列之外,是四万倭军仆从军,菊池氏、相良氏、伊东氏、大内氏、山名氏的纹章旗帜在风中飘扬,明军这时候把他们扔到了两翼压住阵脚,不敢把他们放在前面。
原因也很简单,这群仆从军如果在两翼崩了,那就会自动逃散开来,不会影响到明军,而如果这群人在前面被幕府联军辗轧过来崩了,则会直接倒卷到明军阵前形成反推。到了那时候,明军就不得不先把他们宰了然后再面对幕府联军,反倒浪费火力,并且严重影响了明军的打击效率。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明军是不可能放开阵线让这些仆从军回来的。
因为在这个时代,哪怕明军是冷热武器混编的部队,在十几万人的会战中,依然需要保持严格的阵型,才能让军队有组织地接受指挥,这种规模的会战那就是人山人海,士兵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严谨的阵型,没了阵型,再精锐的老兵都只能陷入到被人群裹挟践踏的慌乱之中无法立足,更别说反击了。
古往今来,无数的败仗都是因为阵型被敌人冲散,军队在慌乱中失去组织抵抗的能力。
而且,仆从军是倭军,幕府联军也是倭军,就算有条件放开缝隙,明军也不可能分得清楚最后进来的到底是仆从军的后部还是幕府联军的前锋。
所以对于明军来说,现在不是攻城,而这些仆从军在正式野战里,连当炮灰都不够资格。
幕府联军的高层们,未必没有想到这一点,而幕府联军不存在这个问题,表面上是各家的联军,但多年以来幕府都是这么组织作战的,协同配合程度很高,所以一加一减,相当于明军真正能用的,也只有那算上辅兵拢共的十万人,同样算上辅兵,幕府联军的兵力优势,则比纸面上还要大,虽然没达到2:1,但是也差不多了。
朱能的声音在帅旗周围回荡:“诸位,今日一战,非同小可,幕府联军兵力雄厚,但我们也有我们的优势,我军火器锋锐,且具装甲骑精锐程度远胜幕府联军,太子殿下勇冠三军,率领铁骑直捣黄龙,定能在关键时刻给敌人以致命一击。”
李景隆接过话茬:“倭军逊我军多矣,诸位皆是能征惯战之将,只要能合理调配兵力,发挥我军优势,必能击败当面倭军。”
众将闻言纷纷点头称是,心中的疑虑也稍微减轻了几分。
明军的将士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只待战鼓擂响便冲锋陷阵、浴血奋战。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硬仗、恶战,但明军毕竟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哪怕不是明军序列中战斗力最强的备倭军,可只要他们团结一心、奋勇杀敌,胜利终将属于明军。
乌云愈发厚重了。
姜星火看着天空,始终没有说话。
“老师在想什么?”朱高煦系紧刚才摘下来的兜鍪后,扭头望向姜星火。
姜星火看着恍若金甲战神一般的朱高煦,努了努嘴开口道:“想我这些年的谋划。”
多年谋划,如今终见靖扫倭奴之日,姜星火心中激荡,自是难以分说。
可眼见着双方三十万大军列阵于野将要一决生死,姜星火的心头,又升起了几分不真实感。所有的一切,真的被自己改变了。
“君不见,书生婆娑翰墨场,穷年力学攻文章,晓窥芸阁明窗静,日短暮续青藜光。
倚马万言犹不足,夜光之珠混鱼目,不如三尺剑苍芒,挥之旦夕易陵谷。”
“君不见,丈夫四海同辽廓,谈天雄论摧山岳,宁愿一死不脱缨,安能局蹐居丘壑。
闻道四夷多未格,拥裘谁画平原策,负弓愿请向前驱,直挽银河洗兵甲。”
朱高煦听得清楚,前一句是说姜星火自己,后一句则说的是他。
他咧开大嘴笑了笑:“当年李世民一战擒双王的时候也就是个秦王,老师且看俺马踏京都擒了那两个南北狗皇便是。”
“好一句‘也就是个秦王’。”
姜星火不禁莞尔。
不过周围的将领反而被朱高煦的豪气所感染。
“古来天下多少事,决于铁甲大马之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