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派人去查真相。”宗宸道,“此事能以这种方式报上朝廷,而没有其余声音,很可能赫连……灭掉了对方的口。”
凤知微闭上眼睛。
以一己和七彪之力,在千里追杀长路上,留下了所有敌人的命,用最决绝干脆的方式,斩断了所有秘密泄露的可能。
赫连,这是你用命换来的。
“辛子砚必定有份。”半晌她轻轻道。
那日卫所牢狱里,那暴怒的男子对她道,魏知你别得意,我有法子治你,当时以为不过是文人意气。
如今想来,却原来一语成谶。
那日胖阿花之死,她也曾惊于冤冤相报的无奈,也曾想过违背誓言就此收手,只取了皇帝性命,不必管人家帝国倾覆。
然而所有的恩怨,只有旁观者以为可以轻易放手,陷身仇恨当局者,谁也不甘轻轻放下,你退了,必有人再进一步,拦路当头,霍霍操刀。
深仇之局,退便代表着被人攻城掠地,杀入中军。
从今日起,她再不退。
“辛子砚一人,绝无这等能力。”宗宸淡淡道。
凤知微沉默。
确实,虽然他有份,但绝不可能动如此手,千里追杀不死不休,将一代黄金狮子王逼至绝路。
真正的主使是谁?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却像一座巨石,梗在胸臆当中,无法吐出。
纵观天下,有这般狠辣这般实力的人,也许很多,但是有这能力,而又和她敌对的,却也只有那一个。
凤知微努力的思索她还有什么仇人,然而她一直人缘极好,做事也干净,她处理过的那些人,太子,二皇子,五皇子,南海常家,所有可能的仇人,都在这几年步步高升的过程中,不动声色的解决了。
她的敌人,从头至尾,只有他一个。
足足半刻钟心海翻腾,到得最后近乎绝望,她比任何时刻都希望此时自己的敌人很多很多,好让仇人的目标不那么别无选择。
室内沉默如磐石,压得人无法言语,很久很久之后,她却还是近乎艰难的道:“我总觉得……宁弈虽和我敌对,但不至于要如此……激怒我……”
宗宸静静看着她,问:“那你说是谁?”
凤知微偏转脸。
“知微,我以为你从来不会自欺欺人。”半晌宗宸淡淡道。
凤知微默然半晌,凄然一笑。
“这事是他或不是他,有那么重要么?”她披衣起身,看着窗外无月的深黑苍穹,“所有加诸赫连一刀一剑的人,我绝不放过,敌对早已注定,仇恨越来越深,最终都会是你剑来我刀往的结果,没有区别。”
宗宸沉默下来,良久叹息一声。
四面空寂,晚来风急。
却有急的脚步声杂沓而来,一路直冲向这座隐秘的书房,隐约有人阻拦,还有低低的啜泣之声。
凤知微怔了怔,随即听见扮作管事的血浮屠手下轻轻敲门之声,满是为难的道:“主子……佳容姑娘……”
佳容?
凤知微脸色白了白,佳容是上次赫连铮带回来硬塞在她这里的,当时她不肯要,佳容也不肯跟着她,但赫连铮**丢下话来,她要是敢再偷偷回去,他就立即把她嫁了,赫连大王说到做到,这一句直接吓住了佳容。
后来她把这姑娘带回帝京,心里其实也很头痛对她的安排,只想着等时间久了佳容的心思淡了,想办法给她找门好婆家,不想那丫头虽然不哭泣,却也不再见人,自己找了个屋子把门一关,竟然是一副心如死灰在家修行的模样了。
凤知微有时候也觉得莫名其妙,她听赫连铮隐约说过这女子是宁弈带出府的,也曾怀疑过她对宁弈别有用处,不想宁弈带她出府之后竟然就这么把她扔开,从此不闻不问,也没有接管她的打算,宁弈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她并不知道当日宁弈和佳容同睡一床的事,赫连铮是铮铮汉子,从来光明正大,不屑于背后说人是非,越是情敌,越不说。
此时佳容失态,想必是已经得了赫连铮死讯。
“魏知——”不等那管事禀报完,砰一声门被撞开,佳容披头散扑了进来,眼珠子一转看见凤知微,扑过去就抓她的肩,“大王,大王他——”
她脸色惨白,满脸泪水,一头乱乱七八糟的粘在脸上,在乱间哀哀瞪着眼睛,眼神里满是无尽的祈求和希望。
祈求刚才听见的消息,不过是个梦,噩梦。
凤知微闭上眼睛。
是她疏忽,应该关照府中人封锁消息,佳容不出府,可以长长久久的瞒下去,然而现在顺义大王薨了的消息已经传遍帝京,就算自己骗了她,只要她出府打听,立即就会得知真相。